夜幕籠罩,燭光透過淺淺的窗紙,勾勒出美妙的身段,洞房中的女子,螓首低垂,素手芊芊,欲說還羞的模樣,讓人心生憐愛,約莫是久待閨閣,尚不及人事,等到花轎來時,才被孃親附耳傳授些東西,那些內容聽的人面紅耳赤,來不及細說就被塞進了花轎,唯恐耽擱了良辰吉時,一路上心如鹿撞,比那起伏的花轎還要跌宕,都快緊張的說不出話來,等拜了天地,才發現在洞房裡那長久的等待,才是最難熬的。
屋外傳來熱鬧的喧譁聲,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聽著卻讓人心頭更亂了,本該是個開心的日子,她卻有些難過,說不出來為何,或許是有些不真切,就像夢境一般,害怕醒來時什麼都沒了,亦或是有些擔心,有些期待未來的日子。這樁婚事是明媒正娶,對方也是大戶人家,口碑不錯,用孃親的話來說,嫁過來是兩全其美,日後有也好幫襯下孃家。
案前的琉璃盞裡,餵養著兩尾大紅錦鯉,悠閒自在的遊走著,偶爾睜大眼睛看看外面,無憂無慮,女子獨坐床頭,時而掀開紅色蓋頭,悄悄看向屋外,亦或是看兩眼遊動的錦鯉,無聊的打發著時間。
心情還是難以平復,不知哪裡來的輕風吹拂,吹得她鬢角的烏黑秀髮輕輕飄動,劃過臉頰,有絲絲的發癢,她想動一下,卻又怕突然有人來,便按捺著不動。
算算時間,也快差不多了吧。
腳步聲在屋外響起,有人輕輕推開房門,她的心忽然提到嗓子眼,雙手不由揪緊衣襬,越發的坐立不安了。
淡淡的酒氣傳來,她動了動鼻子,猜想應該就是那人了。
不多時,一身紅袍的男子走進屋子,隨即輕輕關上門,走到她身前,頓了頓,略微有些歉意道:“娘子,讓你久等了。”
她原本緊張的話語,不知為何說出口時,已經變得平靜,柔聲道:“夜了,相.公早些休息吧。”
祝家本就是黔州大戶,這樁親事也是家中長輩敲定的,祝家人丁不興,他更是家中獨子,本打算月初赴京會考,卻因為婚事耽擱了一年,此刻看著眼前的女子,忽然有些心動,伸手替她掀去蓋頭,輕聲說道:“累了一天,你也早些休息吧。”
夜色如墨,溫柔似水,窗紙上映著的人影逐漸淡去,還有那窸窣的聲響。
萬家燈火熄滅,就在這悄無聲息的夜裡,無數的兵馬如大江決堤般湧入黔州城裡,不知何時,睡夢中的人們聽到一陣驚恐尖叫,聲音淒厲至極。
原本寂靜的夜晚,黯淡的天空,此刻竟然升起濃濃煙霧,紅光照亮整個天際,狂風陡然掀起灼熱的氣息,將人聲掩蓋,將黑夜埋藏。
整個黔州城彷彿陷入一片災難之中,許久之後,不知誰第一個大聲驚呼道:“叛軍!是叛軍進城啦!”
剎那間,整個城池陷入一片慌亂之中,無數人痛哭的聲音傳來,哀鴻遍野,泣不忍聞。
祝家原本燈火輝煌的府院,此刻是狼藉一片,那些華麗的燈籠被踩爛在地,庭院裡的擺件也是東倒西歪,混亂不堪。
大批的甲士湧入高門豪宅之中,所到之處寸草不留,鮮血流淌在地面,散發出刺鼻的腥味,還有那隨處可見的屍首,堆積成壘,可怖之極。
這場災難來的如此突然,或許連上天也為之惋惜,下起了傾盆大雨,風雨交加至極,更有電閃雷鳴,愈演愈烈。
在無數叛軍的前面,隔著好遠的地方,有幾位鮮衣怒馬的人物,此刻緩緩騎行在街上,遠遠觀望著這座黑暗中的城池。
其中那位身著黑衣的年輕人,正是蘇逸之前在城樓外遇到的那位。
只見他忽然扯了下韁繩,身下的戰馬低頭嘶鳴一聲,穩住了腳步。
天地間瓢潑的大雨,似乎被什麼遮擋住一般,離他還有半寸的地方滴滴滑落,絲毫不得沾身。
分不清雨水還是鮮血,在地面彙整合流,流過每一個低窪的地方,將這黑夜勾勒的越發可怖。
忽然他從戰馬上翻了下來,踩在雨水之上,四處飛濺的雨滴灑落成花,異樣動人。
那是一個黑暗的角落,雨滴掉落的地方,有一道身影蜷縮在那兒,微微顫抖,似乎因為那人的都來,而變得越發的不平靜。
黑衣年輕人從馬背抽出一柄雨傘,緩緩撐起,往那黑暗裡走去。
水聲潺潺,濺落一地,在這死寂的黑夜裡,越發的清晰。
忽然他停下了腳步,蹲下身來,將傘撐在角落裡那道身影上。
一道驚雷閃過,頓時將周圍照的一片光亮,或許是因為驚嚇,那道身影劇烈的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