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崖上氣象萬千,風雲變幻,二十四座宮殿堪比皇家林苑,飛簷高聳,極盡氣派,偌大的山門之上,是長達萬階的青雲梯,白雲靄靄,仙氣繚繞,陣陣暖意從地面升騰,讓人心曠神怡,哪怕是身在萬丈懸崖之上,也感不到一絲寒冷。
比起世俗裡的喧囂,這座江湖裡穩坐道門第一的宗門,遠沒有旁人想象中的那般熱鬧,偌大的廣場上白玉鋪地,兩丈見寬的黑白八卦圖安置在廣場重劍,後山之上無論四季都飄著雪花,還未落地就已經融化,卻未能帶來一絲潮溼,彷彿天與地是兩個完全隔絕的世界。門下的弟子大多都在太極廣場上打坐練功,往往一坐就是一天,羽仙宮道統極是講究輩分和傳承,所以哪怕年紀輕輕看上去不過弱冠的李青牛,依舊是名正言順的大師兄,只是這位大師兄除了整日裡騎牛看風景外,卻從未見他練過功,似乎他那一身深不可測的修為是與生俱來,若論羽仙宮裡,最讓人心服口服的不是那位神秘飄渺的掌教真人,而是這位騎青牛的大師兄,據說已經隱約摸到二品心相的境界了,就算從孃胎裡開始修行,也不過二十載的光陰,當真讓人難以望其項背,世俗流傳一種說法,羽仙宮這位大師兄是仙人轉世,出生時帶著一冊天書,等他徹底參透天書,就是羽化飛昇的時候了,這種說法不止是世俗,就連羽仙宮裡的弟子也深以為然,見識過大師兄的修行天賦,若說這世間當真有人能得道成仙,除了他還有誰人?再說掛在牛角上的那冊天書,山上的人可是都知道的,單是那古樸的韻味,便知道是無上的寶貝了。
打從朱家那位小少爺離開以後,大明崖上就沒有了往日的熱鬧,鮮伯機師兄還是喜歡一個人待在後山那排茅屋裡,劈柴燒飯;藥老偶爾去後山深處採藥,一走就是半個月,每次回來時都會煉製些丹藥,然後由身邊的弟子取出送到宗門裡;至於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掌門真人,據說已經大半年不見了,宗門裡的大小事務由刑堂的長老代勞,而作為掌門座下大弟子的李青牛,卻是經常出現在大明崖的各個山頭,或是騎牛而過,或是臥石而息,好不清靜自在。
大明崖高有千尺,一條白練瀑布懸掛而下,日光傾斜,映照出一條長虹來,鶴唳空靈,一隻雪白的仙鶴從白雲深處飛來,在懸崖上空盤旋片刻,穩穩的落在的青牛的腦袋上,頗為親暱的用脖子蹭了蹭。
青牛的不遠處,素衣素冠的年輕道士臥在一塊青石上,目光悠遠的看向白雲深處,見仙鶴飛來,這才回過神來,抬頭說道:“莫非又惹禍了。。”
那隻白鶴懶散的伸了伸翅膀,低頭用尖喙梳理了下雪白的毛髮,這才鶴唳一聲,似是回應。
年輕道士皺了皺眉頭,說道:“藥師叔那些丹藥,皆是世間難尋,煉製起來何其不易,你偷吃過一兩粒也就罷了,次數多了惹惱了師叔,到時候他拿你來下藥,我也攔不住。”
這話似乎把仙鶴嚇到了,雙腳踩在青牛的背上,似乎頗為驚慌,怕那位潛心丹藥的藥老當真把它給下藥了,青牛不滿它在背上亂動,低頭哞叫了一聲,渾厚的聲音頓時傳遍整個懸崖,兩道氣勁從它鼻孔裡噴薄而出。
年輕道士無奈搖了搖頭,忽然站起神來,抬頭看了眼天色,說道:“最近我心血來潮,或許到了該下山的時候了,當初參悟天書的時候,便覺得不入一品不宜下山,看來是算錯了,也罷,你先替我去乾京一趟,見一個人,送一些東西過去。”
仙鶴頗為懂事的點了點頭,又與那青牛玩到一塊兒去了。
瀑布高懸,激流湍急,沿著山勢一路往下流去,山外青山,有三道身影佇立,為首那人身著白衣,眉目風流,氣質絕佳,身後跟著兩位年紀相仿的人,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一男一女,男子身材削瘦,揹負一柄古劍,女子則是身著紫衣,懷抱瑤琴,就這樣一左一右跟在白衣男子的身後,靜立在山頭之上,目光遠處,正好是山那頭騎牛觀望的年輕道士。
若是遠在汾水朱家的那位小少爺在此,就一定會認出這三人來,這白衣風流的男子,可不正是太上教那位聖子,身後那兩位正是名為“夜羽”的少年劍客,和名為“棄生”的女子。
誰也不會想到,本該是死敵的太上教的聖子,竟然會出現在大明崖上。
他看到了李青牛,李青牛自然也看到了他,事實上從對方剛入山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
兩人隔著一道深不見底的懸崖,目光相交處,是飛流急湍的瀑布。
李青牛雖然知道他來了,卻不知道他為何而來,所以不說話,知道他有話要說。
白衣男子神色自若,似乎還有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