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網路上,看那些英文的、法文的啟事。我也發動了我所有的外國朋友,希望能有一個號的職位,把這位大哥留在中國。可是總是這樣那樣的不如意,不是薪水低,就是專業不對口,總之沒有絲毫的希望。
我的一個法國女朋友跟我說:“他真是愛你。”
“此話怎講?”
“那我呢?我要是跟他去了法國,我的犧牲不大嗎?我在這邊的大好江山就這樣斷送了?”
那女孩是在法語聯盟(相當於中國的孔子學院,政府派駐國外的語言學校)的一個小頭目,名字叫做歐德,中文很好,是個熟悉中國的小油條,“無論如何,你的法文總好過他的中文啊。你在那邊開啟些局面,總比他在這邊容易吧?再說了,有一件事情你不能否認:他在中國的話,你養不了他;你去法國的話,他完全養得了你。不是有一句話嗎?嫁雞隨雞。”
“對,我就是嫁給你們高盧雞了。”
她一邊吸菸一邊哈哈笑,蹦出一句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屁嗑,“傻小子睡涼炕:你現在火氣太壯了。”
瓊瑤阿姨曾經說過一句話,“宗教”、“知識”、“情感”是人生的三大包袱。
我是個不信教的人,不太懂上帝或者佛祖的旨意;大學本科畢業,文化水平只能說是知識分子的入門級別,卻站在講臺上輸出,我只覺得知識不夠,哪裡談得上是負擔;但是我很小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多愁善感。最大的表現了,我總是會為我愛的人擔心。
我爸爸出差的時候,我擔心他是否吃飽穿暖。我媽媽年輕的時候曾經是滑雪運動員,膝蓋有些年輕時代就有的職業病,半夜裡她起來喝水,我色總會醒過來,豎著耳朵聽,害怕她會摔倒。跟口同居以後,不見面的時候,我每天也要給我爸媽打好幾個電話問他們做了些什麼,吃了些什麼。
我是他們的第二個孩子,除了大學的時候曾經出去留學一段時間,從來沒有離開過父母。我在家裡不做飯也不打掃,但是我在那裡,看著他們,也讓他們看著我,雙方都心安。
我們小時候,父母要求我們念好書,做大事,真到我們長大的那一天,真到他們也老的那一天,他們所期望的無非就是孩子能在身邊。所以我大學畢業時,原來一直洗完我能在國家部委或者政府機關工作的爸爸,很滿意我在瀋陽找到教職。所謂養兒防老,圖的無非也就是這個。
如今,來了一個小老外,要把我帶走了。
有天晚上,我把JP留下,自己回了我爸爸媽媽那裡,爸爸在上網,媽媽正在洗腳,讓我去把香皂拿來。我想要幫她在腳上塗香皂,她不讓,我堅持,她只好服從了。
她問我:“讓。保羅找工作的事情怎麼樣了?”
我搖搖頭,“還沒找到呢。”
我先在自己的手上打滿泡沫,然後用手指塗到她的腳趾縫裡,細細地塗,再用指甲撓一撓她的腳背。
電視上的《劉老根3》播完了,廣告演了好久,我媽也沒有換臺。過了一會兒她跟我說:“我看啊,你跟他去法國挺好。工作了那麼長時間,你也就是個助教唄。你教的是二外,也不是專業,你的學歷也不高,我看啊,也沒什麼意思。拿更高職稱也夠戧。”
“嗯。”
“我跟你國華阿姨打聽過了,她女兒不是也在法國嗎?他說讓。保羅的薪水和家底不錯,你不工作也沒有問題。生活挺舒服的。”
“嗯。”
“……我跟你爸,不用你擔心。我們有工資,還能收房租。你姐姐、叔叔、姑姑都能照應到。再說你跟他在中國又能怎麼樣?你們成家了,在瀋陽的話,無非也就是隔三差五地來一趟。要是娶了外地,那不是也總不能見面嗎?我那麼多同志戰友的孩子都在外地,春節回來一趟,我看人家過得也行,更瀟灑。”
我的眼淚已經流下來了,她早就知道我不放心的是他們,繞了那麼大一個圈子,才敢跟我說這個。我想要她不要再說了,可是不敢抬頭,不敢張嘴,怕她知道我在哭。我只是仔仔細細地給她洗腳,一根腳趾一根腳趾地洗。然後再添上一些熱水,調好溫度,把它們浸在裡面。
說到這裡,我爸爸從書房裡面出來了,“你不用為難。能留中國就留中國,不能留就去法國。好事兒,不用難過。那邊的環境好,我跟你媽買了機票就去看你們去。”
“再說了,他是個外國人。他跟你談戀愛的時候就是外國人。你總有一天要跟他去外國的,你沒有做這個準備嗎?”
他說完就又回去上網下象棋了。
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