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換一個臺,好嗎?”
克萊芒很聽他媽媽的話,雖然依依不捨,還是換了另一個頻道。
機會大好。
我飲了一口茶對她說:“安德蕾,你對鬥牛有什麼看法?”
她聳一聳肩膀,“是一門古老的運動和藝術,但是太血腥了,我不喜歡。”
我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直來直去地問她:“是你告訴你的孩子中國人吃狗肉的嗎?”
“難道你們不吃狗肉嗎?”她看著我,很平靜也很鎮定,我想她是有準備的。
“聽我說,不是所有的中國人都吃狗肉。朝鮮人、韓國人還有中國的朝鮮族人把狗肉當做取暖補身的美食,菜式做得美味又有營養。你讓他們不吃狗肉就像讓西班牙人不鬥牛一樣。存在即是合理,對不對?”
她向我笑笑,仍是那種她很擅長的笑容,那種眼睛裡面毫無笑意,但是唇邊有些笑紋的樣子,“其實,我並不關心這些。我只知道在中國有人吃狗肉,這足夠讓人噁心了。”
“你不關心可以,但是你是個當母親的,當把一個國家——我的國家——介紹給你的兒子的時候,只跟他說,那裡的人吃狗肉,那裡的人不自由,這就好像你告訴他西班牙人只鬥牛,甚至太陽繞著地球轉是一個道理的。”
“其實……”
“其實我也不在乎。真的。”我說,“我的國家現在真的不太需要在乎別人說些什麼,或者別人覺得她好不好,是否血腥,是否自由。美國人怎麼看,俄國人怎麼看,日本人怎麼看,或者歐洲人怎麼看,說實話都不太能夠影響我們的發展。不瞭解我們的人不能把我們怎麼樣,只是證明他們自己愚昧。”我看著她的眼睛慢慢地說,很清楚。
“那是你的想法。我是不是愚昧,你說什麼不算數。我對你的國家印象就是這樣,對此你無能為力。”安德蕾說,然後帶著孩子離開了那裡。
我坐在沙發上把我的茶喝完,回想起自己從畢業之後做老師,做翻譯,碰到形形色色的外國人,各種各樣的問題,總覺得自己好像也是外交戰線的一分子一樣。可是如今,當我已經結婚,跟著一個法國人來到異國生活,我覺得這個工作似乎並沒有結束。
大嫂安德蕾對於中國的無知和誤解並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是誰告訴她這些事情的?她又會把這些思想傳遞給準呢?這說明在我的國家與西方的交往已經如此頻繁穩定的今天,她對中國的誤解仍然是存在的。好在今天人在海外的我,已經因為國家的強大和富庶而有足夠的自信,不那麼在乎這些非議了,而且在我周遭的人群裡,安德蕾這樣的個案也並不佔多數。
顯然我不可能讓她扭轉對於中國的頑固印象,我也沒這個奢望。
我高興的是,今天,我該說的都說了,我跟她的架算是吵透了。
希望,在小克萊芒和小拉斐爾長大以後能夠真的自己去中國看一看,然後再說他們是否喜歡這個國家:這可不是因為我是一箇中國人,有多強烈需要他們的認同,只是因為我是他們的嬸嬸,我希望他們對於任何事情都能眼見為實,然後有自己的判斷。
地球可是繞著太陽轉的。
我沒有當著婆婆和公公的面去辯論這件事情是件很聰明的舉動,婆婆的印象停留在那天早餐桌上,我沒有介意小克萊芒說的那些不好聽的話。也就是說,在婆婆的想法裡,這次吵架的最後一句話是安德蕾那一派說的,而我呢,已經做到了足夠的剋制。
那天我跟JP回家的時候,婆婆又給我準備了一大籃子的蔬菜和水果,還有她弄的兩大罐杏子醬。路上我忽然想起點事兒,就在籃子裡面翻了翻,不出所料,杏子醬下面放著七百歐元,一個小紙條上是她的字跡:Claire的零用錢。
我把鈔票打在手上扇了扇,“你媽不錯啊,值得表揚啊,每次來都給點零用錢。”
JP每時眉毛就掀起來了,“我媽,切,我媽還有啥說的了。”
我當時就覺得他這個態度不對,“這什麼意思?你媽沒啥說的,我媽也不錯啊!”
JP扁扁嘴巴,“你啊你,你越來越敏感了,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啊……得了,你說的總是有理好了吧……”
回到了家中,我又把這次跟嫂子安德蕾的一番惡鬥詳盡無比、眉飛色舞地跟國內親友團諸位大俠說了一遍。
姐姐的評價是:以前一直覺得你窩裡橫,想不到出去也能抖威風!
媽媽的鼓勵是:回來給你燉肘子吃!
閨蜜郭老師(就是我當年跟她一起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