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垂首捏手中的白雪琉璃塔,身體有大半被陰影覆蓋,顯得一種異樣的安靜。
他忽然發現,要找龍公主並不難,比起熱鬧的說笑暢談,她似乎更愛獨個兒待著,藏在深幽的暈影裡,么弦孤韻一般,日復一日捏著那些稀奇古怪的白雪。
古庭似乎和他說了什麼,他便收回視線,心不在焉地應和幾句,很快又會不受控制地把目光停留在帝女桑下。
濃綠與淺紅的交織,光與影互相吞噬,像一幅孤單的畫。
扶蒼情不自禁放下酒杯,竟生出一股想過去的衝動。
身體方動一下,卻聽銅鐘忽然被振振敲響,柔和中正的絲竹笙簧猛地一轉,變作了激昂剛烈,扶蒼猛然回神,心中暗道不好——此刻演奏的正是九歌一曲。
果然下一刻太子長琴遠遠地喚他:“扶蒼!來舞劍助興否?”
此言一出,諸神皆喜,當年帝女婚宴上扶蒼神君的一曲劍舞可是名震八方,想不到今天又有興得見!芷兮更是興奮得粉面通紅,自覺不好意思,不想叫旁人看出來,卻又壓不下臉上的潮熱。
扶蒼轉過身,太子長琴正懷抱五十弦瑟,笑吟吟地衝他招手。他慢慢搖頭,示意並不想上場,太子長琴哪裡理他,五十弦的瑟錚錚響起,音色如裂金石,聲聲催他過去。
扶蒼眉頭微蹙,無奈之下只得手執純鈞,一劍指東,翩若驚鴻般落入場內。
九歌一曲本就振聾發聵,太子長琴懷裡的五十弦瑟彈奏起來更是音色極烈,扶蒼手執天之寶劍純鈞做劍舞,四方風起雲湧,聲勢浩大,玄乙離了那麼遠都被吵得腦殼疼。
她對這傢伙的劍舞一點興趣也沒有,舞刀弄槍還吵得要命,只得四處張望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繼續把琉璃塔捏好。
忽聽身後一個聲音惡狠狠說道:“原來你躲在這裡!哼!這下看誰來幫你!”
玄乙微微一驚,下一刻便被一把從軟椅上粗魯地抓了起來。
抓她的神君似是也沒想到她竟全無反抗之力,這麼容易就被捉住,反倒愣了一瞬,緊跟著便將玄乙挾在腋下,一手捂住她的口鼻以防叫嚷。
“快走,別叫他們看見!”他身側其他幾個神君緊張地四處打量,生怕被發現。
動手的那位神君左右看了看,見遠處有一座仙梅林,為諸般華美奢侈的樓閣擋住,他丟了個眼色,諸神君立即往仙梅林而去。
一進仙梅林,她就被丟在了地上,那挾住她的神君厲聲道:“看你還怎麼猖狂!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神女也敢口出狂言!今日替你家長輩教訓教訓你!你記好了,我叫墨招!有虞氏墨招!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惹有虞氏!”
玄乙一聲不吭,眸光流轉,在他們面上打量了一圈,原來正是方才碧琉璃塔前的幾個神君,想必找到她報復來了。
“怎麼,嚇得不敢說話了?”墨招神君冷笑,“剛才在琉璃塔附近,你不是言辭很犀利嘛!你再說啊!”
他本想嚇唬一下這小神女,聽她哭喊幾聲,再道個歉也就罷了,誰知她慢慢把頭抬起來,從鼻子裡發出一個輕微的冷笑聲,帶著近乎冷酷的高高在上,比什麼傲慢的神情都更令他們惱火。
墨招神君怒吼:“哼什麼?!快道歉!不然就把你衣裳剝了!”
她緩緩屈膝坐起,將裙子上的灰撣掉,撿起捏了一半的白雪琉璃塔,仔細放進袖子裡。
看樣子對付下士,也只能用下士的法子了。
柔軟碧綠的草地上不知何時結起厚厚的一層白霜,半空中竟開始細細落下密密麻麻的白雪,諸神只覺一陣詭異的奇寒徹骨,竟好似連骨頭也凍住,更詭異的是,原本還陽光明媚的仙梅林竟忽然變得陰暗昏沉。
這一下諸神君終於醒悟過來,紛紛驚駭萬分:“燭陰氏!她是那個燭陰氏的小公主!”
“燭陰氏又怎麼了!”墨招暗自心驚,還在嘴硬,“燭陰氏就可以隨便口出狂言?!我倒要跟鐘山帝君理論一下!”
其他神君卻不敢再強撐,一個個緩緩朝後撤,墨招一定是失心瘋了,被黑暗封凍的離恨海就在百里之外,無論是誰經過此地都會恐懼燭陰氏的手段,他還敢挑釁,簡直不知死活。
諸神君拱手行禮,畢恭畢敬:“公主殿下,此事前後皆是有虞氏墨招神君挑起,冤有頭債有主,公主如要怪罪,懇請莫要牽連我等。”
墨招神君想不到同窗翻臉如翻書,大怒之下厲聲道:“一幫懦弱之輩!我倒不信她在朱宣玉陽府敢把我如何!來啊!你有種讓我隕滅當場!”
話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