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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並著一個娉婷女子,那女子戴著面紗,看不清模樣,但鄭屠知道,此一定便是那柳大家了,也不起身,只在那榻橫臥著,用手支著頭看她!

那柳大家只站在屋子裡,本事低垂著頭,哪裡想得到,昨日還不屑的粗漢,今日便吃童使相把來送與了他,卻又不知曉這人要如何肆虐自家,一顆心忐忑不安。在這屋裡立了一會,半響也沒有人來喚她,一時間進退不得,心裡委屈起來,想起雖然在這蘭州城裡有偌大的名聲,終究也只不過是他人手裡的玩物罷了。把賞厭了,便可肆意送人的。

思來想去,越發的自戀自棄,又懼怕這屋子裡的粗魯漢子,那淚珠兒便止不住,一發的滾將下來,抽抽噎噎的,沾溼了一片衣襟。

“坐!”抽噎了一回,只聽得一個聲音傳來,卻是那榻的漢子傳出的聲音,心裡惶恐,卻又不肯挪動半步兒,只是杵在那裡。

“坐!”還是這般的聲氣,卻使人不容置疑。

柳大家這才心裡一驚,自己這般哭哭啼啼的,若是惹惱了眼前的人,便是要打要罵也是由得他了的。便止住了淚,順著牆邊的凳幾坐了下來,兩個丫頭只在一旁站著,戰戰兢兢的,不敢多說一句話,只是手裡提著包裹,好似一些衣物金銀之類的。

“唱個曲兒聽聽!”那粗漢似不理會柳大家怯生生的模樣,絲毫也無憐香惜玉的情趣,這般呼來喝去的大呼小叫,使得柳大家越發的難受起來。原本那童使相許了的,叫她尋個相稱的好人家,便是嫁與為妻也好,娶了做妾也罷,好歹要使個憐惜人的,使個文采風流的人物,哪裡知道童使相竟然食言,將自己把與這般的一個人。

還正在自憐自艾,又聽得那粗漢有些不耐的喝道:“叫你唱個曲兒聽聽,恁地這般的囉唣?莫非還以為是身在閒居的時候麼?”

柳大家唬得一愣,慌忙拭乾了眼淚,把那汗巾兒絞在手裡,好在有那面紗遮住,便是臉尷尬之色,也叫他瞧不見的,便清了清嗓子,唱了一個《一落索》,乃是當朝周邦彥所作,詞曰:眉共春山爭秀,可憐長皺,莫將清淚滴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潤玉簫閒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倚欄愁,但問取、亭前柳。

待柳大家唱畢,那粗漢卻叫道:“不中聽,不中聽,恁地甚麼淚也、愁也的,只倒人胃口,卻會唱個‘十八摸’麼?”

“卻卻是甚麼十八摸?”那柳大家哪裡曉得鄭屠的齷齪心思,心裡惴惴的,有些怯生生的問道,“奴家未曾聽聞過,因此不會唱,還望大官人見諒則個!”說罷,起身來,盈盈一福。

那粗漢不由叫道:“便摸也不會唱,還說甚麼是蘭州第一的,只怕是閃了舌頭罷了!這般的好詞由你唱來,才最是好聽的!”

柳大家又氣又懼又好奇,便試探著說道:“大官人若是會唱的,只消唱一遍兒,奴家便可唱得出來。”她手指兒繞著襟帶,斜著眼看了看那粗漢,隔著面紗,卻見那廝依舊倚在床頭,對自己笑道:“你便聽好了,這便摸了!”

鄭屠說罷,便張開可嗓子,粗聲的唱了起來,但聽他唱道:“緊打鼓來慢打鑼,停鑼住鼓聽唱歌,諸般閒言也唱歌,聽我唱過十八摸。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頭邊呀,一頭青絲如墨染,好似那烏雲遮滿天。哎哎喲,好似那烏雲遮滿天。二摸呀,摸到呀,大姐的眉毛邊,二道眉毛彎又彎,好像那月亮少半邊。哎哎喲,好像那月亮少半邊……”

才聽得兩句,柳大家的臉便一瞬就暈紅起來,又羞又急,偏生又還不敢動彈半分兒,這哪裡是甚麼唱詞,分明便是些淫穢小曲兒,這廝卻拿來消遣自己,頓時忍耐不得,越發的委屈,淚珠兒便如斷了線一般的掉了下來。

鄭屠那廝卻不理會她,一來她帶著面紗,看不真切,二來他唱得入巷,得意洋洋之下,還手做著那撫摸的勢頭,越發的顯得不堪起來。

“……八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咯吱窩。摸來摸去喜死我,好像喜鵲壘的窩,哎哎喲,好像喜鵲壘的窩。九摸呀,摸到呀,大姐的脊樑邊,並分的麒麟在兩邊,我越摸越喜歡。哎哎喲,我越摸越喜歡。

十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屁股邊呀,兩個屁股圓又圓,好像兩個大木鍁。哎哎喲,好像兩個大木鍁……”鄭屠唱得興起,跳起來就朝著那柳大家的行去。

那柳大家正值委屈掉淚,哪裡地方那粗漢便行了過來,還一面唱一面撫摸甚麼,當下驚慌起來,站起身兒,往後急步退去,卻吃那凳幾絆了一下,一跤跌倒在地,那面紗也掉了,一雙紅腫的眼裡汪汪的冒出淚珠兒來,此時再也忍耐不住,放聲的慟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