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想,夏國的人,會不會比蜀國王廷裡的人更可怕?
她用謹小慎微的外表將自己偽裝起來,不斷掂量揣測著身邊人的心思,所求不過一個安身之所。她原以為她能夠做好,可她本就沒有什麼叵測心機,即使是一個毫無干係的東宮太子妃,就能隨意在眾人面前設計欺負她;即使只是一個小小的陸離,雖言不及義,卻殊途同歸,也能看出她內裡的思慮。
穆清有時候十分想念從前那些可以大肆哭笑的日子,那樣的日子,比之當下,恍若隔世。
☆、旌旗
十月十七夜,宋修遠率軍回了京畿,駐軍於郢城外兩百里的建章營。穆清在府內盯著還未送到夏瑾手上的玉梳愁了一晚上。
十月十八日卯時初,趁著天色未亮,穆清命青衣守在東苑,自己帶著青衿悄悄出了侯府。
西市是整座郢城最熱鬧最繁華的所在,酒家商鋪鱗次櫛比,相比之下泉茂酒肆所在的陌柳巷卻顯得清淨安寧。
從郢城東北的鎮威侯府過去,約莫大半個時辰便到了陌柳巷。穆清吩咐青衿在酒肆外守著馬車,從馬車上尋出一件鴉青紋銀斗篷罩在身上,又將斗篷上的兜帽又往頭上掩了掩,便下了馬車,徑直站在酒肆門前打量著。
還未到辰時,秋日的朝陽淡淡地打在整座郢城之上,照得所有人身上都發著些清光。泉茂酒肆鋪面小,若未關上後門,站在鋪前一眼便可望到堂後的小院與天井。
穆清見到夏瑾的時候,夏瑾正背對著她,在酒肆的院子裡照看堆在廡廊下的幾個酒罈子,秋陽就這麼淡淡地照在夏瑾降紅的袍子上,泛著些清凌凌的金光;一頭黑髮半散,餘下的在頭頂用一支墨玉簪子挽成一個髻,正是富貴商賈的打扮。
蹲在酒肆門前的小廝正捧著瓷碗吃著早食,見穆清站於鋪前向內望著,一時連飯食都顧不得吃,將瓷碗往門後一擱,笑著到穆清面前招徠生意:“這位夫人可是要什麼酒?莫看咱這鋪子小,賣的酒可都是上品佳釀。邀月酌您可聽說了吧?東宮的那位喝了都稱好。如今市面上的邀月酌皆是效仿之作,唯獨這泉茂酒肆的酒方子最是正宗。”
穆清聽著小廝扯皮,好不容易逮到一個空閒,笑道:“客氣了,我不買酒。勞煩通報夏瑾先生一聲,就道瑕娘子託她遠房姊姊傳個話。”
這小廝在泉茂酒肆內做活將近兩年,從未聽說瑕娘子有個遠房姊姊。聽了穆清的話,心中好奇,便抬眼打量起眼前這個披著斗篷的女子。見了穆清的模樣,恍然間覺得眼前這位夫人,雖用兜帽遮了大半張臉,神色諱莫,五官亦瞧不大真切,但通身的氣派卻是這身灰暗衣袍如何也擋不住的,與他平日所見的婆娘很是不同,反倒與瑕娘子相近。如此心下便信了穆清的混話,領著穆清進了鋪子,自個兒走到院中同夏瑾通報了聲。
穆清取下兜帽,好奇地打量著屋內的裝扮;透過濃濃的酒香,她看到夏瑾聽了小廝的話,轉身向堂屋走來。
丰神俊朗,芝蘭玉樹。這便是面對這個男人時穆清腦中唯一的評價。夏瑾的每個動作每個姿態,都透著一股坦蕩風度,並著一抹隱隱的霸氣。
只是夏瑾那張臉,卻又讓她覺得面善。
夏瑾見到穆清時,神情一滯,隨即又恢復如常,趁著穆清還未開口,笑吟吟道:“又見面了,鎮威侯夫人。”
見過穆清的人本就在少數,只不過穆清公主眉心花鈿似的硃砂同她風流媚骨的名聲一般,早已為天下人道,是以穆清今日出門時特意用額心墜遮了眉間的那粒硃砂。按理,夏瑾不該知曉她是誰。
只是她很快又想起四個月前於清寧宮外遇見的那個男子——陛下的第四個皇子,姜懷瑾。
面前男子的音容笑貌,分明與那日宮中所見的四皇子毫無二致。
明明同柳微瑕一道開酒肆的是夏瑾,明明她吩咐小廝通報的是夏瑾,怎麼就出來了個四皇子?
“你……就是夏瑾?”穆清出口問道,驚訝太過,一時不知該如何見禮。
“不錯。”夏瑾笑看著她,目光坦然。
“我如何信你?”世間容貌相仿者,大抵都是一母同胞的孿生子。穆清不曾聽聞四皇子是雙生子,且從他方才得言語中,穆清已能確信眼前這位便是四皇子姜懷瑾。
但凡事與皇族沾了邊,總會變得錯綜複雜。
姜懷瑾與夏瑾是否為同一人,穆清心中終究還是起了疑惑。
姜懷瑾瞭然穆清對他的懷疑,也不惱,領著穆清進了小院,見小廝正在外頭招呼買主,遂正色道:“夫人現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