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陀不好意思地坐下來,不敢說話。
姜姬把魏王國書攤開來,問阿陀:“除了這個,魏王還有什麼交待你的話嗎?”
阿陀搖頭:“除了叫我孝順聽話之外,別的都沒說。”
國書上也沒什麼特別的內容,是一篇很正常的諸侯王向皇帝求祈寵愛的文章,表達了諸侯王對皇帝的愛戴與敬畏,祈禱皇帝能永遠對他對魏國充滿愛意。
姜姬按著國書,既像提問,又像自問:“為什麼在此時讓魏太子送這個來?”
阿陀緊張地看了一眼衛始。
從魯出來後,衛始每帶他走過一城,都會盡量帶他進城一觀,哪怕進不了城,也會在城外尋本地百姓聊天閒談,再透過買賣三樣東西:人、穀物、布,來判斷此地到底是富裕還是貧窮,城主是嚴苛還是寬和。
走過的城池越多,阿陀的感覺越深刻。所有的城市,人和糧食都是最貴的,而且外地來的人只能賣糧、賣人,卻不能從城裡買。
哪怕是城外的百姓,一家一戶有多少個男丁都被記下來了,如果村裡敢有一戶賣了一個男人,哪怕是男孩子,全村都會被抓起來。
阿陀當時問他們,如果有人突然死了怎麼辦?
百姓說,那人也不能葬,要等大人們看過之後才能葬呢,有的村聽說就是人放爛了,大人們非說他們是外面撿的屍首,硬是把一村的人都給抓走了呢。
還有的城連這樣的理由都不找就把城外的百姓全都抓了。
聽說,都抓去當兵了。
阿陀再蠢,也看得出來大梁現在十分動盪。他也曾不止一次把魏王國書拿出來看,一字一句都會背了,國書中魏王的伏就之情溢於言表,似乎……似乎皇帝可以任意處置魏王和魏國。可魏王和魏國都不在此。
在這裡的,只有他這個不受父親喜愛的魏太子。
他害怕,怕得在車中抱著自己發抖,甚至還想過逃走。
爹爹都知道,爹爹還對他說,逃走當然可以。他學過許多技藝,逃出去也能活下得去。只是,這天下,早就沒了百姓的容身之處。他逃走後,處境還不如這城外有村莊,有家族,有田地可以耕種的百姓,他們不也是說被人抓走就全村無一倖免嗎?
他難道以為能比這些百姓更幸運?能找到一個願意接納他的地方,此生再不遇災難禍患,可以平靜安祥的終老嗎?
阿陀知道這不可能。
爹爹說,既知不可能,你就該改變想法,不要只是想著逃避,而要想一想,在這種情況下怎麼才能活下去。
爹爹抱著他說,放心,爹爹總是在的。
衛始看了一眼阿陀,說:“阿陀來說。”
姜姬就笑著看阿陀,溫柔道:“阿陀有話要說嗎?”阿陀平靜地點點頭,在心底組織一下語言,說:“依我之見,魏王是想以我為質,取信陛下。魏王當知鳳凰臺之事,意欲從中取利。這才將我送到鳳凰臺上。若其中有人有意魏國,有意魏王,當會與我聯絡。我孤身在鳳凰臺,孤立無援,也只能任由魏王擺佈,充當他和鳳凰臺各勢的棋子。”
阿陀像一座橋樑,替魏王和鳳凰臺上下各勢力牽線。
不得不說,魏王舍下一個太子,卻得到了和姜姬不相上下的結果,不得不說,此人夠厲害的了。
姜姬笑著,把魏王國書卷起來,遞給侍人,侍人捧著投到旁邊的火炬中,火油浸潤,火炬中的火峰猛得竄高!跟著竹簡在火中爆開,發出噼啪的巨響!
阿陀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他捂住心口,不敢相信這個折磨了自己一路的東西,能決定他接下來的命運的東西就這麼燒了!
他渴望地看著火苗!
耳邊傳來笑聲。
公主在笑,她抱著小公主,讓她去聽爆竹聲。小公主捂著耳朵,滿臉好奇,高興的不停跺腳呢。
爹爹自斟了一杯酒,慢慢品嚐,姿態閒適輕鬆。姜溫閉目慢賞,似乎也覺得這爆竹聲格外好聽。
他也覺得這爆竹聲份外悅耳呢。
窗外,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緩緩落下了。
第二天,姜姬讓段小情擬一本魏國國書。
段小情聽到時還有點抖顫之意,等坐在案前時,已經非常平靜了。
姜姬又讓阿陀上來。今天的阿陀已經洗去了臉上的髒東西,頭髮也好好的梳起來了,剃掉的眉毛和髮際一時還沒長起來。
段小情不知此人是誰,看他坐到他身邊來,一副要服侍筆墨的樣子,就暫時不問,只問公主要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