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便如同好不容易掙脫開又被重新拉進CBOT強大慣性下的報價系統裡一般。數字跳動,心臟跳動;數字停止,身體冰涼。數字日日夜夜不息地吞噬人的心跳,將一切鮮活和希望生生摧毀。
這,難道就是宿命?難道從這個市場好不容易掙扎出來的人,就如同戒掉毒癮的“癮君子”一般,終究不會被世俗的眼光和毒品的致命誘惑放過,終究復吸,走上加速衰亡的人生道路?
她愈發忐忑不安。尤其是看到他不願做困獸一般縮在高高在上的公寓裡躲風避雨的神情。
慕憬知道程熠微在加緊尋找不知蹤跡的程冠中,以及找人在國內蒐集對自己有利的證據。她感到彷徨和無力,在他落日下寂寥的背影身後久久佇立著,不知道自己可以為他做些什麼,給他帶來什麼。
與愛的人做 愛做的事,很多時候,只是一種短暫的幻象罷。
傍晚時分,慕憬取了清潔阿姨送來的食材,做了滿滿一桌飯菜。
她胃口不佳,吃了一點東西就停箸。看著程熠微略顯心事的臉出神。程熠微哄著她喝下盛過來的半碗湯,似乎鬆了一口氣。
慕憬心底“咯噔”一下,轉頭看到小黃陰沉的面色,明白他終於了做出妥協。他們或許已經達成某種協議,又或者就在今晚,他將要離她而去。
她抿著嘴,什麼都沒有說出口,仍盯著溫暖燈光下程熠微英俊的面孔出神。他彷佛胃口極好,一直夾著她做的清蒸鱸魚。
程熠微見她望著自己一動不動,放下筷子,似思索了一番,才對著她的眼睛說:“寶貝,不要怪我。這次我自身難保沒法分心,恐怕不能周全照顧你。那邊,寧家的人,簡遠山的舊部,大概都不會輕易放過你。”
“所以?”她的心冷到了冰點,一把抓住他置於自己肩上的手,一直顫抖。
“小黃會給你安排一個安全的地方。你去那邊等我,等我解決了所有的事,就來找……”程熠微話音未落,突然伏到餐桌上。
小黃輕輕推推他,一動不動。
慕憬抬眼,盯著小黃那張路人甲的臉,心亂如麻地說,“你想讓我怎麼做?”
“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現在他的處境吧?”
“我不明白。”慕憬心痛起來,復問道:“你想讓我怎麼做?”
小黃對上冷寂空洞的黑眼珠,心中不忍,還是咬牙說:“還記得林律師說的第二個庭議的焦點嗎?”
“你這麼聰明,應該可以猜到的。——能證明程熠微與意中公司沒有實際關聯的人只有一個。”
“寧蕾。”
“不錯。Grace曾找過我談及此事。退一步說,即便不能為Rex洗刷罪名證實清白,Grace也可以做他的庇護。有了寧家的背景,這宗案件才算贏得真正的轉機。”
“所以呢?”她的聲音顫抖起來。莫南說,只要認定價值就開倉,在能承受的止損範圍內就應該堅持持有。現在的形勢,無力把握的現實,她究竟該果斷斬倉還是流血持有?持有,兩個人都固執地想要堅守著,可那代價她和他如何能承受?南牆堵在前面,直撞得頭破血流……
她不想在這一刻脆弱。仰起臉深吸一口氣,某些東西就會被生生逼回肚裡。
“Grace正在來芝加哥的途中。我會盡力說服Rex跟Grace在一起,而你……”
慕憬嘲笑一聲,“我是多餘的那個。對吧?你還不瞭解程熠微嗎?你以為,他會接受這樣的安排?”
小黃苦笑著,摸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紙張。上面白紙黑字寫著:
“Rex:你在湯裡下藥,我在魚裡下藥。很好,這就是我們自欺欺人的所謂‘信任’吧。
好多東西太沉重,面對你我總不由地想到過去的噩夢。儘管極力擺脫干係,你和Frank到底是不是一路的,你到底是不是清白的,或許,只有你自己知道罷?
算了,我什麼都不想知道了。我還是逃離了。不要來找我。沒有你,我想我會更幸福的吧。如果執意要找的話,我不介意躲到另一個有親人們的世界裡去團聚。”
慕憬仍掛著那團模糊的嘲諷,伸出手來,“給我紙筆”。於是,照著那張紙,工工整整,一字不差地謄寫了一遍。然後問,“簽名要楷體還是草書?中文還是英文?”
小黃尷尬地咳一聲,說:“我為你準備了機票護照和一筆錢。你可以走了。”
慕憬回頭看看仍伏於桌面沉睡的程熠微,然後毅然扭頭。只花了幾秒鐘時間就完整地從6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