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踏上了南去之路。
……
左都御史執掌風憲,權柄之重,直追吏部尚書,是無數人眼紅心熱的位置,可是此刻卻成了一個火山口,竟然無人敢接。
想想也知道,屬下出了醜聞,案子沒有了結,那邊又磨刀霍霍,要進行考察,誰接了左都御史,沒準今天上班,明天就被抓去頂缸,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一貫威風凜凜,橫著走路的御史言官此刻惶惶不安,走在路上生怕被人認出來,每逢議事的時候,都躲在沒人的角落,不敢輕易發言,即便如此,還經常被同僚嘲笑,頭都不敢抬。
實在是有人受不了了,大傢伙一起找到了右都御史王廷。
張永明走了,您就是都察院的當家人,該給大傢伙做主,說幾句話吧!
御史胡維新是徐階的心腹,也是剷除嚴黨,出力最多的人物之一,他咳嗽了兩聲,“總憲大人,咱們都察院自從開國以來,忠臣志士雲集,多少前輩,豁出一腔熱血,正君道,鬥權奸,遠的不說,為了能剷除嚴黨,前前後後,越中四諫,戊午三子,多少忠良,拼了一條性命,因此獲罪罷官,甚至家破人亡。都察院的金字招牌,是用血換來的。”
他這一番發自肺腑的感嘆,很快激起了御史們的共鳴,沒錯,他們是驕傲的御史,是正義的化身,是大明朝的良心!
只是為何轉眼會落到了人人喊打,風雨飄搖的地步,實在是令人費解。
“諸位同僚,大傢伙拍著胸脯想想,俞大猷是立過功勞,可是他賄賂胡宗憲,多半也不是空穴來風,就這麼一個不清不白的武夫,他不是沒死嗎?憑什麼拉著我們都察院陪葬!照我說,這就是有權臣奸黨在背後興風作浪,唯恐天下不亂,想要抹黑鐵骨錚錚的言官。”
當初上書彈劾俞大猷的陳聊芳也站了起來,拱手說道:“我彈劾俞大猷,罪證歷歷,不容狡辯,貪墨糧餉,虛報軍功,俞大猷的罪絕對不少,而且每一條都和胡宗憲有關,我要是說一句假話,就讓老天殛了我!”
他賭咒發誓,其餘的御史紛紛點頭。
胡維新冷笑道:“權奸已經出來了,胡宗憲算一個,宣大總督唐毅也是一個,再有他的老師唐順之,還有他爹福建巡撫唐慎,八成也都跑不了!他們想一手遮天,想迫害我們,是痴人說夢,大傢伙要戰鬥到底,要和他們拼了!”
胡維新攘臂高呼,只是應者寥寥。
他列出的四個人,沒一個好對付的,唐毅和胡宗憲不用說,唐順之成名四十年,學問人品,當世一流,在場的言官之中,就有不下十位曾經求教唐順之,甚至直接拜師。
至於唐慎,說句不客氣的,他比唐毅還難對付。
唐慎這些年銷聲匿跡,似乎一點動靜都沒有,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一件事情上,那就是經營鄉勇。
這些年下來,鄉勇已經擴充套件到了三十幾萬人,遍佈東南各省,其中光是南直隸,浙江,福建就有二十五萬。
鄉勇分成三個檔次,其中最強的是東南抗倭的主力,佔據東南募兵的三分之一,有陸軍,有水師,,戰力兇悍,比起戚家軍稍有不如,可數量卻是十倍!
第二檔次的鄉勇是省府州縣,下轄的兵丁,他們以保境安民為職責,守護地方安全。
至於第三個檔次,掛在巡檢,河道,鹽道等等衙門之下,而實際上就是地方鄉紳豪族的私兵家丁。
歷朝歷代,權不下鄉鎮,地方都是鄉紳自治,鄉勇就是他們手上維護秩序的利器。
鄉勇和地方勢力完美結合,除了唐慎,誰也指揮不動,敢動唐慎,就是和東南所有鄉紳為敵,都察院有三分之二的御史出自南方,誰想找這個不痛快!
眾人面面相覷,最後目光都落在了王廷的身上,可憐巴巴看著他。這位右都御史就彷彿餡餅,被兩邊的目光炙烤著,滋滋冒油,他實在是承受不住了。
“罷罷罷,本官就走一趟!”
王廷沒辦法,只能前往內閣,去拜見徐階。
把牌子遞進去,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才等到了徐階的召見。一見面王廷就嚇了一跳,幾天不見,怎麼徐閣老蒼老了那麼多啊!鬢角的白髮顯得格外刺眼,保養白皙的臉上也多了好些皺紋。
“下面人不願意?”徐階單刀直入,淡淡問道。
王廷滿臉悽苦,躬身道:“師相,下面的確都認為是有人陷害都察院,要討回公道!”
徐階瞳孔猛地一縮,伸手揉了揉幾乎炸裂的太陽穴,他也是個兩面煎熬的餡餅,而且比起王廷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