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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秦箏收回目光來,攏緊大衣,轉頭去面向高地上清洌吹來的風。

高地旁有一圈歐洲人坐在一起,邊等日出邊輪流唱著歌兒。秦箏聽不懂他們在唱什麼,他們的歌聲卻觸動了她的神經。

曾經,在聽過張韶涵一首歌的時候,她曾經想過,要來到埃及,來到吉薩高原上當第一縷陽光披上肩頭的時候,迎著風唱起來。

儘管不是新年,儘管不是新年第一縷陽光,可是這樣與他相偕而來,是不是有可能是最後的一次機會?

秦箏垂下頭去,藏住淚水。

是想唱給他聽,此時卻不能讓他站在面前唱給他聽。因為兩人的身境都已經發生了變化,再也不是當年的他們。她只能唱給自己聽,唱給流過吉薩高地的清風聽,唱給埃及五千年的碧空大漠聽,唱給——同一片天空之下的他的背影聽……

秦箏用手撩開纏住嘴唇的髮絲,迎著埃及五千年的長風,輕聲唱起:

“我要去看得最遠的地方,和你手舞足蹈聊夢想。像從來沒有失過望受過傷,還相信敢飛就有天空那樣。”

“我要在看得最遠的地方,披第一道曙光在肩膀。被潑過太冷的雨滴和雪花,更堅持微笑要暖得像太陽……”

歌詞的作者是姚若龍,當年很長一段時間裡,秦箏分不清姚若龍與姚謙這兩個填詞大師誰是誰,又因為他們相近的外貌而將他們兩個人混為一談,以為他們根本就是一個人,一個是本名,一個是藝名。秦箏曾經一邊戴著耳麥聽歌,一邊感嘆,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既能寫出王菲的《我願意》那樣經典的歌詞,又能寫出《看得最遠的地方》這樣的歌詞來的?

只能說是神來之筆,只能說是超越女子的細膩和悱惻。這樣的男子活在古代就是顛倒眾生的柳永和李後主。

後來終於分清了二姚不是一個人,這首歌詞也深深地刻進了秦箏的心裡去。

吉薩高地上的長風一絲絲吹進秦箏眼睛裡去,惹出了她的眼淚。不,不,一定只是風的罪過,她真的沒有想哭,真的……

“你是第一個發現我,越面無表情越是心裡難過。所以當我不肯落淚地顫抖,你會心疼的抱我在胸口”

“你比誰都還了解我,內心的渴望比表面來得多。所以當我跌斷翅膀的時候,你不扶我但陪我學忍痛……”

秦箏終於哭得再無法繼續唱下去,蹲下來抱住自己的膝蓋,任憑淚水肆意滂沱。

一直都勇敢地直面對他說放手,一直提醒說自己能放得下,直到此時此刻才明白,她要放開他,該有多麼難……

她若放開他,便不只是簡單地放棄一段感情、放棄一個男人,她放棄的還有這輩子最珍視的承諾、這輩子從沒想過的勇敢,還有她從小到大的這段成長歲月啊……

他已經融入她的血脈,他跟她筋骨相連,他見證了她成長歲月的每一步腳印,他比這個世界上所有人、甚至比她自己還要了解她……

她放棄的哪裡僅僅是一個人?她要放棄的幾乎就是自己啊……

只有毀滅了自己,只有親手擦掉記憶裡的留痕,才能忘記他啊!

談何容易,談何容易!

她縱然強撐起勇氣在他面前凜冽地說,可是誰明白她該有多疼?就像要活活凌遲自己,就像要將自己的大腦和四肢切碎!

有誰,能明白?

有誰啊……

一定是吉薩高地的寬廣,一定是三大金字塔的雄渾,一定是埃及五千年的神奇,才讓她再也壓抑不住心內的感情,才讓她會這樣失控地痛哭吧?

長風高地,金塔默默,反正沒人會聽得見她的哭聲,反正沒人認識她,反正沒人會探究她在哭些什麼,對不對?

秦箏將面頰藏進大衣裡面去,抹淨面上的淚水,然後再度放開自己的臉,仰首望高地上清藍的天空,輕輕說,“埃及,我已經來過了。”

天空之上朝霞飛紅,原來太陽已經升起。不管人世悲喜,不管春夏秋冬,太陽永遠東昇西落,重複著亙古永恆的節奏。

五千年的長空,五千年的日出,五千年的高地靜默,五千年的……

寂寂守候。

秦箏再轉頭去望高大的胡夫金字塔。

——卻愣住。

映入她視野焦點的根本就不是那巨大的金字塔,而是碧笙的臉。不知他什麼時候已經下了金字塔,更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已經回到她身邊來。

高地上的長風掩藏了他的腳步聲,卻不知,有沒有將她的哭聲和歌聲也同樣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