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焱走了。跪在半空裡的軒轅一動不動,沒有落淚,沒有悲呼,就這樣過了整整一日。他的眼前依然是離焱消散前的那個笑臉,耳中迴響的全是她離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軒轅,我走了呀。”
梧山崩毀,青丘劇變,日月不行,天地無光。兩位祖神相繼離世,天地同悲,宇宙失衡。整個寰宇內一片大亂,人心惶惶,邪祟趁機四起。橫遭劫難的眾生靈哭喊不絕,絕望的求救聲傳到了蒼穹之上,終於將失了魂魄一般的軒轅喚醒。
瀧霜在他身邊守了他許久,見軒轅的手指終於動了動,眼眸也不再黯淡,又悲又喜,抓著他的手臂帶著哭腔道:“大人,您終於醒了。”
軒轅眨了眨眼,緩緩站起了身,低頭看了一眼生靈塗炭的大地,又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瀧霜。這一眼驚得瀧霜險些叫出聲,只見軒轅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瞳裡,此刻竟烏黑一片。
他立身於只有些微星光閃動的蒼穹之上,一身玄衣,神色漠然。他知曉這世間萬物的全部由來,知曉離焱是照亮萬物的光,九嶷是教化天地的智,他將這些話分別告訴了他們,但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的,是他自己究竟是何本源。
他有著一頭黑色的發,一雙墨色的眼瞳。他喜著玄衣,本體是一條黑色的龍。他是被離焱照亮的那片世界原本的顏色,他是這寰宇尚未甦醒前無處不在的那片,吞噬一切的黑夜。
軒轅慢慢抬起手,寬大的黑色袖袍漸漸伸展,隨著他的動作,天地間僅存的幾點微弱的星光也漸漸黯淡,直至熄滅,被他盡數納入了袖中。
瀧霜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她已經看不清身前的軒轅,視線裡全是濃黑的夜色。軒轅方才的模樣令她無端畏懼,他身上的氣息帶著毀滅的意味,令她心顫,令她不敢靠近。
她在心裡默默呼喚著尚未歸來的爀嵐,不料身前忽然響起了腳步聲,是軒轅在一步步向她靠近。
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瀧霜,你想不想讓離焱回來?”
瀧霜勉力剋制住劇烈的心跳,回答道:“想,當然想!”
軒轅的聲音又起:“那如果要你付出一些代價,你願不願意?”
瀧霜想也沒想,脫口說道:“只要能讓離焱大人回來,付出任何代價我都願意!”
那夜色裡的聲音突然一笑,帶著三分詭秘,三分悽然,他伸出手摸了摸瀧霜的頭,“記住,這是你自己說的。”
他轉身向下走去,腳步聲漸遠,夜色中遙遙傳來一句話:“瀧霜,不要怨我。”
蒼穹之上,瀧霜渾身發冷。她拔出腰間的瀧霜劍,藉著劍的微光,循著感應飛奔下去,追著軒轅跑了不知多遠。
她追到一處山谷時,心口忽而劇痛,與此同時,她聽到山谷裡傳來痛苦的嘶吼,無比懾人,就好似那人正在被剝皮抽骨一般。
瀧霜捂住心口,發出一聲嘶喊,拔劍衝向那座山谷。她怎會聽不出山谷內那嘶吼的人是誰,那是她活在這世上最後的光,是陪她一同長大,是她深愛著的爀嵐啊。
她被山谷前的一道禁制攔住,聽著越來越近的嘶吼聲,瀧霜瘋了一樣的揮劍砍向面前的禁制,一下,十下,她淚流滿面,不知疲倦的砍了不知多少下,那道禁制還是紋絲不動。
許久之後,山谷裡不似人聲的嘶吼突然停了,再沒有一絲聲響傳出來。瀧霜癱軟在地,連握劍的手都沒了力氣。她望著那道禁制,淚如雨下。這時,山谷裡突然傳來了腳步聲,瀧霜一個激靈,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見面前的禁制忽然消失了。她想要馬上衝進去,奈何雙腿沒有一絲力氣,只能踉蹌著往前走。
軒轅的身影從禁制後緩緩出現,瀧霜跌跌撞撞的撲過去,拽住軒轅的衣袖,聲嘶力竭的喊道:“他在哪裡?他在哪裡!”
軒轅不答。他面色蒼白,周身散發著妖異的黑氣,伸出一隻手輕輕撥開了瀧霜,沉默著走出了山谷。
瀧霜呆呆的站在原地,渾身顫抖。她不敢抬頭,不敢走進那座山谷,不敢想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過了許久,她終於有了力氣,拄著劍蹣跚著走了進去,卻發現那片山谷裡,除了一片巨大的法陣之外,什麼都沒有。
她走近那座法陣,不顧危險,一步步走到了法陣中央。當她看清擺在法陣中央的是什麼東西時,她再也剋制不住心中的痛,崩潰大哭。
那是一柄黑色的劍,一柄與她手中的劍同源的,爀嵐的劍。
軒轅沉默著從山谷裡走了出來,雙手微顫,眸光黯淡。方才山谷中黑暗,瀧霜沒能看清他的樣子。此刻的軒轅,手上沾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