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是平安夜,這一層只有自己一個人吧?沈夜自暴自棄地想著,眼淚熱平平溼嗒嗒地沾在衣袖上。
時間之於每個人,彷彿無數條平行的舒緩河流。或偶然或刻意,溪流中濺起水滴,彼此不經意地交錯著。
四點整。羅嘉頎接到沈夜的電話,提醒他晚上有一場慈善晚宴。他拿著電話想說些什麼,可過了很久,只說了一句“知道了”。
五點半。接到厲寧從北京打來的電話,已經和吳宇的秘書聯絡上了。
六點整。下班。他特意從半開的門裡看了一眼,她還沒走,對著電腦打字,面無表情。回酒店的路上,司機問:“羅先生,一會是不是立刻送你去希爾頓?”
他的手指輕輕地在膝上敲擊,說:“不去了。你送我到酒店就好。”
七點整,夾雜在城市喧鬧的交通中他自己開車回到I&N,地下車庫空空蕩蕩的。
27層。
有燈光,她還在辦公室。
只是門是關上的。羅嘉頎想了想,無聲地推開一指的縫隙。
恰好聽到她和母親打電話,語氣輕柔活潑。
最後眼淚都流下來了,可還是在笑:“……我在和同事吃火鍋呢,太辣了。”
她伏在桌子上,肩膀一動一動的。隔了一會兒,又或許是怕別人知道,胡亂地伸出手,自欺欺人地去關臺燈。
一片漆黑中,剋制不住地抽噎。
羅嘉頎抓緊了扶手,金屬刺得自己掌心冰涼。
七點十四分。羅嘉頎站在助理辦公室的門口,已經十四分鐘了。他終於忍不住將門推開。
所有的光線來自電腦螢幕的熒光,一閃一閃的。
沈夜正把臉埋在手臂裡,因為哭得太專心,沒有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
羅嘉頎的手指觸到了她的頭髮,終於成功地將她驚醒。
他沒有給她任何反應的時間,只是不容抗拒地將她抱進懷裡,低聲說:“婷婷,不哭了。”
沈夜頭一反應是用力地想要推開他,就像她平時對待他的那樣。
可是這一次,根本推不動。他俯身,手臂攬著她,沒有絲毫放開的意思。
他的唇就貼在她的髮絲上,溫熱的呼吸撩撥在她的耳側,而他一遍遍地低聲叫她的名字。不是“沈夜”,而是“婷婷”,就像爸爸媽媽平時叫自己的那樣。
她放棄了掙扎,就讓他抱著自己。原本被驚嚇逼回去的眼淚又止不住了,眼淚漸漸地濡溼他的衣服。
他並沒有再說:“不哭了”,一隻手輕柔地撫著她的背,希望她哭得舒暢一些。
直到沈夜平靜下來,雙肩不再抖動,呼吸都輕緩平和,他才放開她。
電腦螢幕早就替換成了屏保,檯燈依然關著。沈夜伸手去開,無聲的寂靜中,啪的一下,濺晬的光線落進了眸子裡。
她震驚地抬頭去看羅嘉頎帶著淡淡笑意的表情,又看到他胸口的凌亂摺痕,唰地站了起來,語無倫次:“我……”
羅嘉頎有些遺憾地想,她還是剛才乖乖趴在自己懷裡的樣子……比較可愛。
“別叫我羅先生。”他看著她的眼睛,彎了彎唇角,“羅先生不會安慰你,只會批評你。”
沈夜默然。
“叫羅嘉頎。”他伸手,在她躲開之前揩去她還掛著的眼淚,“是羅嘉頎……不想看到你難過。”
沈夜聽到他這樣說,有些茫然地和他對視。哭得太久了嗎?又或者是在黑暗裡藏身太久了?以至於頭腦都有些混沌起來。
可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人,真的不是早上厲聲呵斥自己的上司了。
羅嘉頎依然柔和地望著她,神情專注,只有眼神洩露了些許情緒……那叫作緊張吧?
“走。”他一把拖起她的手,順便將桌上那碗糊成了一團的雲吞麵扔進垃圾桶,“不要加班了,我們出去玩。”
加班這個詞顯然讓沈夜愣了愣,然後她倔強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還有工作沒做完。”
“老闆算你加班了,給你記上。三倍加班工資。
今天是平安夜。就當……你陪我,好不好?”
沈夜心有餘悸地看著他。
他轉身,挑眉微笑,“婷婷”,而羅嘉頎揉揉眉心,一樣有些頭疼於自己身份的轉變。
車子開出1&N地下車庫的時候,沈夜揉了揉眼睛:“去哪裡? ”
他面色不改:“慈善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