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下來了,郭滿只覺得腦門兒更曬了。她如今的身子骨還沒養好,還經不住曬。曬久了就犯頭暈,雙葉適時撐了一把紅油紙傘過來,替她遮陽。這般鄭重其事的模樣,倒是叫一些人酸她矯情。周公子本是走在前頭半步的,也不知心裡怎麼想的,走了兩步突然停下來。抬手便從雙葉手裡拿走了傘,親自替郭滿撐。這一舉動,叫本就往這兒打量的姑娘們心中更是沸騰了,郭滿終於察覺到不同。大眼珠子呼嚕嚕轉一圈,發現門前石獅子的後頭藏著個婆子。婆子直勾勾盯著這邊,彷彿看到什麼不可置信的事兒般,此時臉色大變。似乎以為自己眼花,這婆子特地拿了帕子擦了擦眼睛,又多瞄過來幾眼。周博雅筆直地撐著傘,除了替郭滿打傘,到沒有其他親密舉動。不過這也足夠她心中驚訝和憤懣了。姑爺竟然真拿那個病秧子當寶寵著?婆子心道,若是她們家姑娘瞧見了,怕是要鬧翻天。郭滿走著走著,突然扯住了離她半臂遠的周公子的衣袖。周博雅一愣,垂眸看著她:“怎麼了?”“無事,衣裳太長了,不好走。”周公子沒答話,走了兩步,突然放下手牽住了郭滿扯著他袖擺的爪子。面上還是一副淡淡的模樣,但腳步卻放小了許多。一面小心地替郭滿遮陽還一面半攙扶地牽著小媳婦兒。而兩人這模樣,在那婆子看來,就是周博雅一幅生怕郭滿摔了,正小意兒的呵護。心中彷彿沉了一塊大石頭,她連忙收回眼睛,轉頭揣著手匆匆就一路小跑。郭滿眼角餘光往那婆子漸漸跑遠的背影上瞄了瞄,黑又大的眼睛閃了閃。見周公子不疾不徐地上臺階,她仰頭衝牽她的周公子咧嘴便是燦爛一笑。周公子冷淡淡瞥她一眼:“看我作甚?看路!”“……哦。”她心情好,不跟他計較。郭滿如斯想著,於是老老實實地低下頭看路。恰時候迎上來的謝家門房不巧過來,站在原地,委實有些不知道怎麼面對前姑爺。周博雅將人牽上來便又鬆了手。那門房一旁看著,卡了好一會兒,才改口喚了周博雅一聲:“少卿大人到了。”周博雅點了點頭,將手中紅傘遞給了雙喜。雙喜眼疾手快地收起來,一直隱形人似的跟著的石嵐適時上前。見周博雅擺手,他便將懷裡木盒子遞給門房。謝家門房接過石嵐遞上來的賀禮,客氣地道了謝。按理說,迎客就迎客,他本不該多瞧賓客內眷一眼的,不規矩也實屬冒犯。但因著面前站得是他們國公府前四姑爺,公子方才還特意打了招呼,叫他留意。此時門房忍不住就將眼睛遞到了郭滿的身上,暗中比較起來。老實說,這郭氏相貌並未如傳言般貌若無鹽。只是有些過於瘦弱,顯得人很嬌小。此時立在四姑爺身邊,足足矮了四姑爺一個頭頸加半個肩頭,如此更顯得小鳥依人。他說句不合時宜的實話,不細究的話,還挺登對的。郭滿察覺到若有似無的打量,眼珠子一溜就轉了過去。那門房猝不及防對上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又黑又亮,下意識便趕緊縮回去。周公子不著痕跡地往前,徹底擋住了小媳婦的身影。那門房於是面紅耳赤地抬手請一行人趕緊進去。郭滿偏頭瞧他一眼,亦步亦趨地跟著周公子進了謝府。謝家的府邸落地十分廣闊,進了院子,入眼便是巍峨氣派的四方庭院。朱強綠瓦,獸首塑雕,一派高深氣勢。雕琢精美的遊廊環著,鮮亮的色澤在烈日下彷彿發著光,更顯世家的氣派與巍峨。庭中間好大一塊空地,地上鋪著大小齊整的漢白玉地磚。一架十八獅首的拱橋橫臥其中,只供賞玩。庭院的四周點綴了各色奇花異草,似乎刻意請風水大師勘定過,顯得佈置十分有講究。雖與周家的典雅有所不同,但更顯富貴榮華。所謂朱門,大體就是謝家這樣的門 謝家老封君的院子離得不算遠,但郭滿裙子所限,也著實走了好一番功夫。引路的婆子心裡就在嘀咕,都說四姑爺的新婦身子骨差,如今看來半點不沾假。那婆子悄摸摸地瞄一眼郭滿的臉,覺得比起自家四姑娘還差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