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先沐浴吧。” 周博雅回府之時,已是夜幕時分。呼嘯而過的寒風穿堂而過,吹得人耳廓生疼。雪粒子敲打在瓦片上發出沙沙的聲兒。從去年臘月二十六起,京城斷斷續續已經下過不少場大雪,天兒一直沒有轉暖的跡象。京城冬季素來多雪,只是今年似乎格外冷。府上大多的院落早已落了鎖歇息,四下裡除了風聲,靜悄悄的。周公子將馬兒交給門童,腳下生風地從外院趕回。他身高腿長,一路走得飛快,眨眼就到了西風園。遠遠看著,西風園裡燈火通明,周公子心裡莫名升起了幾分期待。門廊下,有丫鬟揣著手躬身走得飛快。周公子認出那是雙葉的身影,緊抿的嘴角終於鬆弛了。滿滿回來了!屋裡郭滿沐浴更衣見天色還早,便吩咐管蓉嬤嬤擺膳。等她用罷了晚膳,周博雅的人還未回來,她便抱著手爐去軟塌上窩著打盹。周公子回府早就過了酉時,攜一身風雪從屋外進來,一眼就看到珠簾後面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的郭滿。大大的軟塌上鋪著厚厚幾層狐皮,軟趴趴的。郭滿此時盤腿坐在上面,彷彿窩進了一團棉花之中,整個人陷進去。屋裡燒了地龍,暖烘烘的,郭滿穿得單薄,手裡還抱著一個精巧的手爐,睡得紅潤潤的嘴唇都嘟了起來。脫了大麾遞給下人,頂著風雪從屋外進來,周公子此時的臉上彷彿敷了一層冰霜。神情與氣息都帶著冰雪的味道。他一面往屋裡走一面接過雙喜遞來的熱帕子。大冷的天兒手腳是極易凍僵了,熱帕子擦了擦手,手指立即就靈活了起來。雙喜跟在周博雅的身後,壓低了嗓音問他在外頭可用膳了?若是沒用,是不是要小廚房擺膳?周公子晚膳早在衙門用過,擺擺手,示意她不必。雙喜知道周公子喜潔,從外頭回來頭一件事必是梳洗更衣。見周博雅徑自抬腿往屏風後頭轉去,她便帶著一眾婆子丫頭先行退出去。人一下去,屋裡立即就靜下來。屏風後頭早就備好了熱水,此時梳洗正好。人都出去了,周公子才收起了那副冷淡矜持的面孔,走到脖子都要點斷了的郭滿身邊。她似乎睡得很沉,手爐被她抱得緊,嵌進柔軟的胸脯之中。頭髮也灑落下來,頭低垂著,小臉蛋肉嘟嘟地鼓了起來。周博雅在她的面前蹲下來,仰著頭看著睡糊塗的小人兒。臉頰粉撲撲的,不見一絲毛孔。眼睫纖長得彷彿蹁躚的蝴蝶翅膀,又濃又密。幾天不見,這丫頭似乎睡得很好,半點不見憔悴。周公子蹲著看了半天,心裡突然覺得委屈。憑什麼他輾轉反側睡不好覺,這丫頭就能沒心沒肺睡得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