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捆行李。
“你醒了嗎?”排長說。
她沒有回答,一時不能相信排長是在對自己說話。
排長轉身看了她一眼,又說:“幫我捆一下行李可以吧?”
不是在對她說話又是在對誰說話呢!她立刻從被窩裡爬起來,顧不上穿衣服,也顧不上蹬鞋子,光著腳就跳到了地上。
“你先穿好衣服,別凍著。”
排長這種從來沒有施捨給她的關心,令她深深地感動了。
她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趿著鞋走過去幫排長捆行李。一根繩子,一人手裡攥一頭。
“用不著勒太緊,捆上點就行。”排長一邊勒繩子,一邊說:“我也要回去探家了,今天就走,和他一起走。”
她知道排長說的“他”是誰。
內心的歡喜反射在排長的臉上和眼睛裡。排長的眼睛比以往更明亮,臉上煥發著嬌紅的光彩,洋溢著少見的柔情。排長的心境一定象早晨的花園一樣!
而她自己的內心裡,卻感到一種空曠和蒼涼。
從今天起,兩個大宿舍,只剩我一個人了!她心中不禁這麼想。
別人都有家可歸。
她沒有家了。
也沒有親人。在大上海,連一個親人也沒有。
幫排長捆好行李,他來到了女宿舍,懷裡抱著小狗“黑豹”。
“我們今天也要離開連隊了,大宿舍就剩下你一個人了,我把它託付給你。”他象將什麼貴重之物至誠相托。
她從他懷裡接過“黑豹”,撫摸著,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值得信任地點點頭。
他默默地環視著女宿舍,問:“你怎麼不回上海呢?”
“我……回去沒意思。”她故意用一種平淡的語調回答他,並且.,對他微微笑了一下。
她不願因自己的悽婉處境破壞他們此刻的良好心境。但她的微笑並沒有如她所願。因為他從她那一現即逝的微笑中分明細心地觀察到了一種苦澀的意味。
“也許,‘黑豹’和你在一起,會減少一點你的孤寂的。”他對她這麼說,目光是憐憫的。
聽了他的話,她不禁低下頭,將臉貼在小狗身上。
她抱著小狗,站在大宿舍門口,久久地目送他們所坐的馬車離開了連隊。
從那一天,大宿舍裡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和一隻小狗。白天,她並不感到特別孤獨,因為她還要和老職工們一起勞動。他們對她表示了種種關懷。他們,只有他們,才公正地、平等地把她看作幾十萬來到北大荒的知識青年中的一個。一個從小生長在城市而如今遠離城市的女孩子。到了夜晚,那種孤獨之感,才咄咄逼人。當外面呼嘯起西北風,小“黑豹”就躍上火炕,往她被窩裡鑽。它也感到了孤獨。
剛過完春節,他就從城市返回連隊了,是全連第一個回來的知識青年。
那天中午,她正在宿舍裡獨自吃飯,忽聽外面有人叫:” ‘黑豹’! ‘黑豹’! ”接著,是一聲口哨。
“黑豹”愣怔了一下,立刻象只箭一般竄到宿舍外面去了。她跟了出去,看見他拎著提包,站在男女宿舍之間的過道里。
“他在叫狗,並沒有叫我。”見他將“黑豹”抱起,親愛地撫摸著,她這樣想。
他對她笑笑:“我應該感謝你,小狗長大了不少!離開這麼幾天,我還真想它呢!”
同樣是離別,他心中想的只是狗,一句話也不問到她。
她的心被挫傷了。她習慣地在他面前垂下了睫毛,一聲不響地退回宿舍。
一會兒,他來到了女宿舍,送給她一些從家中帶回來的糖、花生、瓜子。
“我不要。你自己留著吃吧。”她拒絕收下。她把這些東西視為他給予她的報酬,因為她替他餵養了幾天小狗。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他把那些東西放在火炕上,轉身就走。
那天深夜,外面又颳起了西北風,象是一頭怪獸在嘶叫。她躺在被窩裡,難以安然入睡。她心中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委屈,彷彿又受到了什麼人的欺負。她哭了。開始哭聲還很低微,後來哭聲漸漸大起來,無法剋制。
第二天早晨,她端著臉盆走到宿舍外面倒洗臉水,他跑步回來,攔住她,問:“你昨天夜裡為什麼哭?”
“我沒哭。”她低下頭,想繞過他身邊走進宿舍。
他擋在宿舍門口,固執地問:“是不是你一個人在連隊的幾天裡,有誰欺負你了?你不告訴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