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將來無論做什麼他們也都會讓我歸位的,所以完全需不著你這般處心積慮的幫忙……”
“靈遠,我……”
“你走吧。”慕璉微微側頭,面容隱在黃昏的光線裡,明滅不清,“你既然說我是仙帝,那我便在這裡給你承諾,若有朝一日我真的所謂歸位了,我一定——會讓你成仙。”
“不不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的靈遠,我,我想帶你走,不僅僅是因為我想借你成仙,而是——“靈遠,你活得這般不自在,為什麼不走呢?”
“我什麼時候,說自己活得不自在了。”慕璉回過頭來,笑看著我,讓我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似乎比跳樑小醜還要可笑滑稽。
“我為什麼要走?麻十一,我馬上就是要娶公主當駙馬爺的人,等爺爺死後,我還會繼承慕家,成為一族之長位極人臣,你覺得我會聽你一面之詞,相信那胡言亂語,然後放棄我的尊貴地位和舉世榮華,跟你去風餐露宿當山野人?”
我站起來,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他,我之所以抱著慕璉應該會跟我走的信心,大部分就源自於我和他當野人的經歷,我覺得他並不排斥那種山野生活反而樂在其中,可又為什麼突然對我說自己要的是榮華富貴?
“可是你,你不是不想娶公主嗎?”
“誰說的……”慕璉不以為然的笑笑,“安陽與我自小相識,她才貌雙全優雅高貴,我為什麼不想娶她。”
“……你”我質疑道,“可你如果你想娶她,又為什麼會被禁足?”
“你以為,他們禁的,是我?”慕璉直視著我,他的形象清清冷冷,讓我整個人都如置雪地般瑟瑟冰涼。
“他們禁的——是你呀麻十一。”慕璉唇角微揚,這笑容讓我覺得既陌生,又熟悉。風月場上他一擲千金時會這般笑,將毒酒悄無聲息放入別人杯中時他也會這般笑,而當凝視我對我說著這世上最溫存話語時,他也還是這般的笑。
我看著他,默然地看著他,看著他拿起膝間的書,然後再度變回我進屋前看到的那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好……我走。”突然之間,我覺得自己似乎沒有什麼話可以說的了,任務告以失敗,我畢竟不是阿雲,在這種事情上,我的臉皮比梅心包的素菜餃子皮還要薄。
“靈……你……保重。”
“你也一樣……”
這就是我們最後的對話了嗎,我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卻最終沒有任何表情的走出了房門。
護衛看見是我,都驚了一道,但對於我,他們捉也不是,不捉也不是,只能怔怔的,目瞪口呆地看著我離去。
離開慕府前,我本還打算寫個正式辭職信,但現在我已經完全沒有了那份秀文采的心情,只簡單收拾了自己來時買的三件單衣,就飄出了門外。
由於慕府實在太大,我帶著包袱一路走到門口,慕尚便已得知我要離開的事,張振主事在門口截住了我,倒不是留我,而是要給我銀子,我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只道:“這些日子煩請你們主事照顧,這筆錢,就當十一送你們各位主事的冬節禮,至於屋中我所留下的物什,煩請轉交梅心。”
說完這些話,我就走了,張振還想追上來給我錢,但他區區凡人如何能夠追得上,只眨眼的時間,就被我徹底甩在了人群裡。
看著洛城的繁華街景,走在其中的我突然發現自己竟是這麼的孤單,心中不由泛起對家中親人們的思念。是不是每一個在外的奮鬥少年於事業受挫時,都會想起家中的母親?孃親的音容笑貌在我的腦海裡變得異常溫暖,於是我沒有絲毫猶豫,化為原形就朝娑羅山的方向飛。
只是我還沒飛出朱雀大街,洛城就下雪了。
一點,一點。
小小的白,從空中飄落下來,沒有半點聲息。初始雖然渾然不覺,可當白雪紛揚而落,整個大地上便陣陣喧譁而起——路上行人忍不住駐足仰望,沿街商鋪也都跑出來觀看,住家的人們齊齊開窗,伸出自己的手來。
“孃親快來看啊,下雪了……”
“哎呀,瑞雪兆豐年啊……”
“初雪真美啊……”
“下雪啦,下雪啦……”
……
整個洛城的人都在這一刻,仰望著這場初雪的來臨。
我重新化作了人形,站在了屋簷上。
伸出手,雪便落在了我暖暖的手心,化為了一點水瑩。這般的悽美薄涼,就像慕璉的吻。
望著紛紛揚揚的白雪飄落,我的視線又開始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