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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顆杏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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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一臉淡漠,卻不卑不亢,負手而立,垂著眼不曾看她,只是默默重複那個回答了三十多次的答覆:

“回稟娘娘,奉太子殿下之名,派屬下來您身邊保護。”

溫泠月終於受不住,跌在椅子上,一臉死了夫君的悲慘模樣,憤憤地撅著嘴又吸吸鼻子。

掀起眼皮看向那個……一身青衣的侍衛。

卻說今晨她正換上喜愛的桃粉羅裙愉快地等待早膳時,這人就忽然來了。

她當時還納悶,瓊婲樓的好心公子怎麼就出現在她這了,照傅沉硯那死脾氣也不管管?

誰知這人下一秒就半跪在地上給她行了個大禮。

嚇得她栗子餅都掉了半塊。

他說:“參見太子妃娘娘,屬下伏青,奉太子殿下之命,特來保護娘娘安危。”

而後便反覆開展了三十餘個回合的單調問答。

她雙手託著兩處額頭,不可置信地垂著頭,雙目驚得半天沒眨過一下。

怪不得昨天去瓊婲樓被死閻王知道了,原來把她從扶岐手下救出來的小青人,就是他的人。

可她哪裡需要什麼人保護……

還是不敢置信。

她保持著那個託頭的動作良久,久到覺得兩手痠澀才鈍鈍地抬起來。

那人竟還保持著彎腰垂首的姿勢,畢恭畢敬的模樣令她覺得什麼話都不好意思說出口了。

於是細細打量起來。這人瞧著精瘦精瘦的,腰上一柄長棍子,看來是他的武器不錯。

“你方才說……你叫什麼來著?”

“回娘娘,屬下名喚伏青。”

嗯?怎麼有些熟悉。

她試探著開口,遲疑道:“你這名字該不會也是殿下給取的吧?”

快說不是。

“是。”

好吧,她還是高估傅沉硯了。

還好意思說她喚身邊女使的名字奇怪,東南西北哪裡怪了,好像他給侍衛起名五顏六色多好聽一般。

於是她不再詢問,伏青也識趣地退回到門外,一樽木雕般挺立不動。

溫泠月戳戳掉在地上覆被拾起的栗子餅,悄悄打量著門邊露出半個身子的青衣,轉而問向南玉:“傅沉……殿下在哪?”

對方收拾著什麼,不假思索隨口答道:“今兒那個扶……就是那勞什子使者要走,這會兒估摸著殿下在見他呢。”

“哦對了。”她這才提起神,專心與溫泠月說:“再過幾日便是冬祭了,今年到底與往年不同,娘娘不隨溫大人一道,也該提早準備些才是。”

說著,目光挪向溫泠月,卻見她雙臂托腮,百無聊賴地撐在桌邊,不知在想著什麼。

*

扶岐亮銀色的半臉面具服帖地隨面容曲線流暢至鼻尖,邊緣泛起銀芒,唇幾乎抿成一道線。

黑袍與步伐一同前進,一步步地,走向紫宸殿。

快到那棵斷樹時,一晃神,看見流荒到禹遊邊界的少年,衣衫襤褸,連腳上努力鉤住的鞋尖破了個小洞,在嚴寒的禹遊大地上無處可去。

他頓了頓,畫面愈發清晰。

第一步,熟悉到刻入心底的舊巷裡,大雨滂沱。

不足十歲的少年被幾個差不多大的少年圍聚,拳腳雨點般落在瘦弱的身軀上,他彷彿分不清砸在身上的是雨還是拳。

第二步,刺耳的辱罵宛若刀子。

小少年不明白,身高、年歲都相仿,為何他的血脈就卑劣低賤,因為他沒有流著禹遊人的血,就比他們低一等,因為他的面板微紅,就不配和他們說話嗎?

那一次,他臉上多了那道被銳利碎片劃破的傷疤。

從額中蔓過左眼,側至左側顴骨為止。

一直到傷口結痂,凝固又留痕,直到再也感受不到痛,直到他深深記下那時的痛覺。

耳邊有斷杏樹殘枝與風相攜的摩擦聲。

第三步,回到故鄉寧州的少年,第一次獲得尊重。

那是來自所謂的同類,來自外貌血脈都和他一般的人。結束了十年的異鄉流浪,他回到所謂的故鄉,帶著全部仇恨。

又花費約莫十年,當初的少年一步步爬到主領身邊最值得信賴的位置,仇恨不會湮滅,只會在漫無目的的時間裡愈發濃烈。

扶岐抬眸,原準備走上階梯的腳步倏爾頓住,他在偌大宮殿前的階梯下看見了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