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說,“皇上,臣無能,臣開的藥害了您啊!”
他皺眉,“顧御醫,怎麼如此說?”
“上次妙手醫仙來的時候,就跟臣一樣起了疑,懷疑有人在給您服用的藥裡面下了別的東西,妨害了您的康復。臣當時一直沒有查出是什麼,就給你開了治頭疼的藥,並囑咐陳大人一定要處處注意您的飲食和用藥,可是沒想到……”顧慎之抬起袖子擦眼淚,“臣給你開的藥方,和那樣東西中和之後,就變成了劇毒……您已經服用了這麼多副,恐怕……”
聶明燁的手一抖,脫口問道,“朕會死?”
顧慎之渾濁的眼球幾乎黏著在一起,他搖了搖頭,啞聲道,“不會馬上死,臣會盡全力營救。但……”顧慎之抿了抿嘴停住了。
“但是什麼?”聶明燁平靜地追問。
“但猶受宮刑,不能人道,陽壽巨損,也許不足十年了。”顧慎之痛哭著趴在地上,整間屋子裡面,只有他的哭聲最清明響亮。聶明燁漠然起身,望著眼前悽哀的老者。其實自己早該死了,是這個老人家拼盡全力才把自己從死神那裡救了回來。十年已經可以做很多事情,他能把國家治理好,能讓百姓過上幸福的日子,只是,從這一刻起,他徹底失去了愛她的資格了。
他一個人走到她曾經住的屋子裡,開啟了一個厚重的箱子,那是她留下的家書,都來不及帶走。他想起在燕塘關的時候,她曾笑著要他回到這裡來看她娘給她寫的信,會發現有很多小秘密。他隨手翻開幾封信,都是她娘對她的叮嚀,“阿寶,不要淘氣,要聽師傅的話。”“阿寶不讓叫師傅,那該叫什麼?”“阿寶是不是特別喜歡明燁哥哥?”“阿寶啊,門門功課第一是應該的,怎麼能是為了討他的歡欣?”“阿寶才這麼小,就說出非明燁哥哥不嫁的話,不該不該。”
字裡行間,他可以猜測出當年她對她娘說了哪些話,她在天賦異稟的背後,為了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萱兒……”他把信緊緊地攥在手裡,嘴唇被咬出了血。剛才聽到自己只能再活十年的時候,都沒有現在這麼絕望。不能人道,命不長久,他這樣的身體,該怎麼去愛她,怎麼給她幸福的未來,不能了啊!全都辦不到了啊!
再也不能抱著她,再也不能親近她,再也不能完成她的願望……她就像夢中的那些水泡一樣,用十年給他編織了一個美麗的夢,夢醒的時候,他們的緣分,也就盡了。可是他好捨不得,捨不得那聲“相公”,捨不得她的依戀,捨不得她心中的那個位置。
但捨不得,也只能生生地捨去。
日月如梭,斗轉星移。明皇的聲望如日中天,和國的事務也蒸蒸日上。聶明燁相繼迎來了兩個孩子,一個是陳寧遠的兒子,一個是自己的兒子,一個胖墩墩,很白很白的小娃娃。李湘蘭的病情隨著這個孩子的降世而有所緩和,神智清明的時候,甚至能好好地說上幾句話。
聶明燁每天睜開眼睛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關注從無冶送來的情報。無論是昊天還是西地,無冶縣令的名聲都是響噹噹的,民間風傳“做官當學無冶縣”,學堂裡的夫子會對孩子們津津樂道地說無冶縣令畢守一的故事。她愛民如子,事必躬親,她興修水利,恢復農耕,她在無冶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的奇蹟,就如幼年時,他在田頭把她抱起來的時候,她所立下的宏願一樣。
顧慎之沒有把他的情況告訴任何人,但細心的陳寧遠還是發現了。聶明燁要他發誓不能告訴任何人,特別是陳忠和聶明磬,陳寧遠含淚答應了。“皇上,究竟是誰!是誰這麼狠的心啊!”他扯著聶明燁的衣襬,恨不得將那人挫骨揚灰。
聶明燁淡淡地道,“善惡到頭終有報,阿遠,只是時候未到。”
其實生命長短的意義對於他來說,不過是有沒有她的陪伴而已。他本來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她,但蒼王的一封邀請信,讓他對於形勢作出了理智的分析。若他還在國內,那最後的一擊恐怕遲遲不會來,他研究過昊天律,也知道蒼王想要為她逐步掃除障礙的用心,所以,他決定趁使團去天朝之際,除掉李富,並助蒼王一臂之力。
只是他踟躕了很久,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她,想來想去,只有繼續裝作失憶。他天真地以為,只要這樣,他就能晚一點面對要親口說分離的事情。
可他的偽裝,被那日帶領他參觀王宮的蒼王一眼識破,那個人的眼睛有能穿透靈魂一樣銳利。“陛下的記憶業已恢復是不是?”
“陛下……”
“您無須瞞孤。可否告知發生了何事?”
他只把李湘蘭和孩子的事情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