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臣曰:士之立名,其途不一,或以循良進,或以嚴酷顯。故寬猛相資,德刑互設,然不嚴而化,君子所先。於洛侯等為惡不同,同歸於酷。肆其毒螫,多行殘忍。賤人肌膚,同諸木石;輕人性命,甚於芻狗。長惡不悛,鮮有不及。故或身嬰罪戮,或憂恚值隕,異途皆斃,各其宜焉。凡百君子,以為有天道矣。
列傳逸士第七十八 眭誇 馮亮 李謐 鄭修
蓋兼濟獨善,顯晦之殊,其事不同,由來久矣。昔夷齊獲全於周武,華矞和不容於太公,何哉?求其心者,許以激貪之用;督其跡者,以為束教之風。而肥遁不反,代有人矣。夷情得喪,忘懷累有。比夫邁德弘道,匡俗庇民,可得而小,不可得而忽也。自叔世澆浮,淳風殆盡,錐刀之末,競入成群,而能冥心物表,介然離俗,望古獨適,求友千齡,亦異人矣。何必御霞乘雲而追日月,窮極天地,始為超遠哉。今錄眭誇等為《逸士傳》。
眭誇,一名昶,趙郡高邑人也。祖邁,晉東海王越軍謀掾,後沒石勒為徐州刺史。父邃,字懷道,慕容寶中書令。誇少有大度,不拘小節,耽志書傳,未曾以世務經心。好飲酒,浩然物表。年二十遭父喪,須鬢致白,每一悲哭,聞者為之流涕。高尚不仕,寄情丘壑。同郡李順願與之交,誇拒而不許。邦國少長莫不憚之。
少與崔浩為莫逆之交。浩為司徒,奏徵為其中郎,辭疾不赴。州郡逼遣,不得已,入京都。與浩相見,延留數日,惟飲酒談敘平生,不及世利。浩每欲論屈之,竟不能發言。其見敬憚如此。浩後遂投詔書於誇懷,亦不開口。誇曰:“桃簡,卿已為司徒,何足以此勞國士也。吾便於此將別。”桃簡,浩小名也。浩慮誇即還。時乘一騾,更無兼騎,浩乃以誇騾內之廄中,冀相維縶。誇遂託鄉人輸租者,謬為御車,乃得出關。浩知而嘆曰:“眭誇獨行士,本不應以小職辱之。又使其人仗策復路,吾當何辭以謝也。”時朝法甚峻,誇既私還,將有私歸之咎。浩仍相左右,始得無坐。經年,送誇本騾,兼遺以所乘馬,為書謝之。誇更不受其騾馬,亦不復書。及浩誅,為之素服,受鄉人弔唁,經一時乃止。嘆曰:“崔公既死,誰能更容眭誇!”遂作《朋友篇》,辭義為時人所稱。
婦父鉅鹿魏攀,當時名達之士。未嘗備婿之嘗,情同朋好。或人謂誇曰:“吾聞有大才者必居貴仕,子何獨在桑榆乎?”遂著《知命論》以釋之。年七十五卒。葬日,赴會者如市。無子。
馮亮,字靈通,南陽人,蕭衍平北將軍蔡道恭之甥也。少傅覽諸書,又篤好佛理。隨道恭至義陽,會中山王英平義陽而獲焉。英素聞其名,以禮待接。亮性清淨,至洛,隱居崧高,感英之德,以時展勤。及英亡,亮奔赴,盡其哀慟。
世宗嘗召以為羽林監,領中書舍人,將令侍講《十地》諸經,因辭不拜。又欲使衣幘入見,亮苦求以幅巾就朝,遂不強逼。還山數年,與僧徒禮誦為業,蔬食飲水,有終焉之志。會逆人王敞事發,連山中沙門,而亮被執赴尚書省,十餘日,詔特免雪。亮不敢還山,遂寓居景明寺。敕給衣食及其從者數人。後思其舊居,復還山室。亮既雅愛山水,又兼巧思,結架巖林,甚得棲遊之適,頗以此聞。世宗給其工力,令與沙門統僧暹、河南尹甄琛等,周視崧高形勝之處,遂造閒居佛寺。林泉既奇,營制又美,曲盡山居之妙。亮時出京師。延昌二年冬,因遇篤疾,世宗敕以馬輿送令還山,居崧高道場寺。數日而卒。詔贈帛二百匹,以供凶事。遺誡兄子綜,斂以衣幍,左手持板,右手執《孝經》一卷,置屍盤石上,去人數里外。積十餘日,乃焚于山。以灰燼處,起佛塔經藏。
初,亮以盛冬喪,時連日驟雪,窮山荒潤,鳥獸飢窘,殭屍山野,無所防護。時壽春道人惠需,每旦往看其屍,拂去塵霰。禽蟲之跡,交橫左右,而初無侵毀,衣服如本,惟風吹幍巾。又以亮識舊南方法師信大慄十枚,言期之將來十地果報,開亮手以置把中。經宿,乃為蟲鳥盜食,皮殼在地,而亦不傷肌體。焚燎之日,有素霧蓊鬱,迴繞其傍,自地屬天,彌朝不絕。山中道俗營助者百餘人,莫不異焉。
李謐,字永和,趙涿人,相州刺史安世之子。少好學,博通諸經,周覽百氏。初師事小學博士孔�АJ�旰螅�'還就謐請業。同門生為之語曰:“青成藍,藍謝青,師何常,在明經。”謐以公子徵拜著作佐郎,辭以授弟鬱,詔許之。州再舉秀才,公府二闢,並不就。惟以琴書為業,有絕世之心。覽《考工記》、《大戴禮盛德篇》,以明堂之制不同,遂著《明堂制度論》曰:
餘謂論事辨物,當取正於經典之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