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西平顧不得休息,要到鎮上去買爆竹和紙錢,本來也可託村裡人帶回來的,不過他還要到鎮上去看望姑姑和姑父,所以必須要跑這一趟。
西平本想騎家裡的摩托過去,哪知根本發動不了,不知是沒油了,還是放久了沒騎,哪個部件生鏽了,反正怎麼弄一點反應都沒有。
幸好家裡還有一輛單車,雖然也鏽跡斑斑,在中間鏈條上抹一些黃油,轉得還挺溜的。
在村裡西平不喜歡穿皮鞋,一是跟村裡人脫節,容易招來閒話。二是穿皮鞋的確沒有穿拖鞋舒服,反正是去自己的姑姑家,也顧不得許多,穿了一雙舊拖鞋,推著單車出了門。
因穿著長褲,避免被弄髒,便挽起褲腳,倒成了一個實打實的農民形象。
騎著單車到程家村山腳下時,有輛小車迎面開來,車上坐著的正是舒福貴和劉雲,剛從市裡開會回來。舒福貴看到前面騎單車的人很眼熟,似乎是西平,便問劉雲前面那人是誰?
劉雲視力好,一眼便認出是西平,笑著說,是艾書記。
舒福貴笑道,哪裡還有什麼艾書記,早已經變回農民了。要司機把車攔在西平單車的前頭。
西平本來儘量往路邊騎,沒想到小車還是把去路堵死,正往車裡看,舒福貴和劉雲已經從車上下來。舒福貴誇張大聲叫道,這不是以前蓮花鄉威風八面的紀檢書記艾西平同志嗎?怎麼混到騎破單車的份上了?說完,又指著西平的兩隻腿對劉雲笑道,你看看,兩隻褲腳,一邊高一邊低,果然是一副十足的農民形象。
西平知道他來者不善,不想理他,推著單車想從另一邊過去,被舒福貴抓住單車的龍頭,嘲笑道,艾副鄉長,雖然你早已不是蓮花鄉的副鄉長,可我還是喜歡這麼叫你,你不會見怪吧。你這是要去哪裡,見到我這個班長連招呼都不打一個,是不是太沒有風度了?
西平不說話,冷冷看著他,看他能玩出什麼花樣。
舒福貴對劉雲說,把新買的數碼相機拿出來,給我和艾副鄉長合個影,免得別人說我舒某人無情無義。
劉雲轉身鑽進車裡把相機拿了出來,舒福貴也不管西平同不同意,拉著他的手臂在路上擺拍,劉雲只是飛快按著快鍵門,抓拍下無數個瞬間,數碼相機不用裝膠捲,就算重複了大不了刪除便是,又不會浪費什麼。
等劉雲拍得差不多,舒福貴又握住西平的手笑道,我聽人說你出去打工了,是不是在外面混不下去又回來了,如果有難處儘管跟我說,雖說我們以前合作並不太愉快,可我這人宰相肚裡能撐船,不會跟你一般見識的,給你承包個砂石場磚瓦廠什麼的,還是沒問題,保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西平冷笑說,謝謝,不用。
舒福貴見他還不肯服軟,心裡有幾分惱怒,皮笑肉不笑道,你這人,總好面子,以前為了一個女人跟我作對,現在又如何,還不是離開你了?知道昨晚我在哪裡過的夜嗎?不妨告訴你,在明月花園過的夜,金紅那個小娘皮整晚粘著我,用盡心思要我搞她,喊我老公心肝喊了一個晚上。而你看看你自己,現在成什麼樣子了,穿一雙拖鞋還是爛的,跟我鬥,醒醒吧!說罷用手背在西平左臉上輕輕拍打了幾下。
西平怒視著他,右手五指握得緊緊的。
舒福貴不屑道,想打我啊?有膽就打一下試試,我保證之後的幾個春節你會衣食無憂在牢房裡度過。說完,狠狠把手裡抽的煙丟在地上,頭也不回上了車。
小車在西平身邊經過時,舒福貴從車裡伸出頭一口痰吐在西平的臉上,假裝歉意笑道,不好意思,喉嚨裡有痰,不吐不快,你說你這人,還是和以前一樣沒一點眼力勁,站哪裡不好,偏偏站在這裡堵住別人吐痰,沒聽說過好狗不擋道嗎?說罷把頭縮回車裡,得意大笑不已。
西平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想到自己現在根本沒有辦法和舒福貴抗衡,不要說舒福貴可以利用手裡的權力整自己,就算暗中叫幾個混子拍自己的黑磚,恐怕也是防不勝防。當即俯身對著路邊的小溪裡洗了一把臉,心裡暗暗打算,等明天給父母掛了清明,便遠走他鄉,免得被舒福貴這個小人算計了。
騎著單車趕到鎮上,先去了一趟菜市場,想買幾斤豬肉明天上午帶上山,他卻忘了,這不是江口,下午菜市場根本沒人,只得去菜市場旁邊的店裡買爆竹和黃紙,沒想到賣黃紙的人是自己初中同學李明,西平起初沒認出李明,是李明先認出他,西平這才認出李明,李明臉上竟然是滿臉的晦氣,細看還是以前的李明,卻沒有半分生人的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