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兒立時打落下來。錦緞春衫薄而輕透,來不及回去,便使團扇遮頭,趕忙躲進水榭亭裡避雨。
良辰忙活著替主子擦拭雨水,倏地壓絹一蹲身:“奴婢給沈芬儀請安。”嬌麗的團花錦緞撞進了她眼裡,制式新巧,雖不夠大氣,卻與對方氣質相符。
雲露拂了拂肩側的雨珠,聞聲一抬眼,也笑全了禮數,待沈芬儀相笑來扶才直起身。
“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不必多禮。”沈芬儀酒窩輕旋,倒比許多新人更來得青春可愛。因二人平白站著腿累,便邀了雲露一同在石凳上就座。
這個沈芬儀一直是“親民”的型別,雲露坐得倒也安然。
不過仔細琢磨對方那一句“同是天涯淪落人”,她仍品出些不同的意味來。沈芬儀作為皇后明處的得力干將,後宮裡但凡不是來混日子的宮妃盡皆知曉。
如今皇后才和自己示了好,她立時就把二人歸為一處,是在說她早就知道?
看來皇后還真挺信任她。
“臣妾與芬儀娘娘好歹還能進亭避雨,外面的花花草草就要遭殃了。”雲露有意無意地感嘆了一句。
沈芬儀望向雨簾外,想到自家妹妹因庇護花草而得沐天恩的事,忍不住一個皺眉。
她不說話,身邊的宮女棗糕便活潑地說道:“雲才人多慮了,小雨淹不了花草,倒是植木匠人不必多澆一趟水啦。”
兩人品級相差較大,因此對方的宮女插嘴,只要內容無關緊要,主子沒有不悅,就算不上逾矩。
沈芬儀彎了彎眉,似是想到什麼,說道:“近幾日下倒也沒什麼,過兩日是喬貴嬪的生辰,若是落了雨就不美了。”她頓了頓,見雲露凝神在聽,笑著娓娓敘來。
“說來也巧,今兒憐妃娘娘特地去請皇后娘娘示下,問及喬貴嬪生辰的事,恰巧娘娘在陪皇上用早膳。皇上一併聽見了,便說這個時節海棠花開得好,除了舊例賞賜,還要特設宴席賞花慶生,一舉兩得。你說,若是天公不作美,豈不壞了皇上興致?”
貴嬪這個分位聽起來貴,實際上頗有點尷尬,正四品自然不低,但說是高位妃嬪卻又不然。因此諸如生日酒宴,帝后記著你,開了恩便有,若不記著,沒有也使得。全看你臉面如何。
憐妃能出面為喬貴嬪掙臉,二人之間還真少不了貓膩。
雲露心思幾轉,面上只當新鮮事兒來聽,笑著點頭:“確實呢。”
沈芬儀這算是在為自己人科普宮內派系表嗎?
陰雨天悶熱,沈芬儀沒帶扇子就用宮絹兒扇了扇,兩人坐得近,雲露如何看不見這動作。秉持著和平友好條約,就勢挪了挪團扇替她打扇,勻去些絲絲涼風。
她笑容淺淺,聲音也跟著這輕柔的微風一起輕了:“早前因憐妃娘娘生病,我偶爾去拜訪也被拒之門外。如今她既是能得出精力空閒掛心喬貴嬪的生辰,可見是要好了。”
雲露心頭一凜。
她這是在告訴自己,憐妃要出山了。
當時如果不是憐妃尚在病中,分不出精力,恐怕那件事也沒有這麼快就被安在她頭上。
“那可真是喜事。”
再一聯絡到皇后突然提出避孕的舉動,她心下就有些瞭然。
恐怕是想在憐妃之前先行震懾籠絡新人。殊不知她能讓人避孕,也能為個別人撤了這個舉措。左不過費一句“規矩妥帖,見識廣博”的誇讚罷了。
沈芬儀旁觀,看這位雲才人漾開春風襲人的笑,眼底卻有陰霾,心裡一哂。到底還是太年輕了。
不過也是,憐妃的手段著實不弱。
誰讓她運氣不好撞上那事,間接得罪了這位寵妃娘娘呢?
“咦,主子主子,那可是皇上?”棗糕驟然出聲打斷了她們的思緒,指著雨霧裡行走的人問。而後她的手被自家主子拍了下來。
她跟著一縮,立時明白了自己的錯誤,不該指著當今萬歲,但還是嘟了嘟嘴。
兩人一道站了起來,雲露迎了出去,沈芬儀卻只站著不動,心裡又是一嘆。果然她才是真的年輕活潑,自己到底是心累了。
曾幾何時,她也會這麼嬌俏歡快地將皇上迎進宮裡,替他更家常衣,替他沏釅釅地茶。皇上大多時候是隨和的,但你永遠猜不到他的心意,明明前一刻還在笑,只要他感到不快,天威一怒,就令她心驚忐忑。
她是有些怕他的。
後宮裡無數的妃嬪都是如她一樣,愛慕或者討好著他,緊跟著就是難以言說地敬畏。即便他彷彿永遠在笑,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