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好背的運道,遇到這麼個主兒……………夾肚皮,勒頸脖,糾體毛……
“蔓笙,原來你不會騎馬?”
蔓笙抹了把臉,側頭看他從前頭疑惑的折回。
從道旁茂密的枝葉間僥倖漏下的光斑從他肩背上飛快的掠過,革皮韁繩鬆鬆地套在他左手食指上,得空的右手閒適地搭支自己的腰。在前側圓滑地調轉了馬頭,身體隨著馬兒慢慢轉了半個圈,憑著絕好的平衡,脖頸眼神卻無需跟著轉打圈,眼睛眯成兩條細細彎彎的線,一直望著汗津津的蔓笙,等他來解開自己的疑惑。
絲絲涼風悄無聲息地玩轉,隔著閃爍的斑點,蔓笙仍舊打量他,敏感地抓住了他臉上一晃而過的心不在焉,這和昨晚那種急切灼熱是截然不同的,他到底是覺著沒意思了。
“蔓笙……蔓笙……”
“啊?”他被他喊回了神。
“蔓笙,說著話你怎麼都走神,自顧自的……”他的語氣裡的不滿微乎其微,蔓笙沒有察覺。
相比他馬上獨韻的風采,蔓笙駝背拱腰的頹唐,底氣不足地承認了。
“其實御馬不難,你跑兩天就會了。”說著半夏再把馬兒一調,與蔓笙並騎,手伸過去,把蔓笙手裡的繩子寬了寬:“別捏太緊,掐得它嘴兒難受,它自然不肯配合你。”他說著又不可置信起來;將蔓笙手上粘著的一根毛拿過去細細看了通,後又微微嘆息:“你手勁可真大,馬頸的毛可不好拔,真要不穩就把住馬鞍,拔疼了,馬立舉起來會踏人,你栽定了。”
蔓笙從渾渾神神中一下子駭然,瞪圓了眼睛回望他。
他卻笑了:“你也不用太怕,這馬我選過,挑的是脾氣最好的,不然這半天下來,你糾掉這許多把,早……”
原來他早就洞察,蔓笙悶聲:“你……”
話還沒來得及,就被遞來的水囊堵了嘴,半夏盈盈道:“先喝點水再說吧……”
其實決定先喝水的時候蔓笙已經不計較了,他本來就是個恬淡的性子,只要不是很過,都好說。他久久地回味著那個笑容,好久不見的笑容,就如當初兩人在蘆蒿灘邊,他送他一個紫囊,左嘴角掛上一個優美的括弧,露出一副雪透的牙。
咕咚咕咚喝著,又聽他講起來:“我第一次騎馬是在遊學的時候,師傅領著一眾的大小弟子,在那片平日習武挺劍的林子裡。師傅一向嚴厲,師弟們面上平靜實則裡都是不安分,只等師傅令下,師兄們紛紛上馬,我學齡不高,那時不像現在是個收不住的性子,也藉著輕功飛身上馬,硬說自己會得很。可是沒你幸運栽了好大,裂了兩根腿骨……不得不回家修養……”
馬兒緩緩地前行,他聲音漸漸低去陷入了沉思,笑容早就湮滅,神情看不出悲喜。蔓笙知道他在追思那些自己沒機會涉足的過往,只憑他的隻言片語,慢慢在腦中描繪勾勒,卻始終蒼白貧乏。那天何年何月,是陰霾還是晴空萬里,那年一眾人裡他與哪個師兄弟最交好,後來傷勢如何,他曾和自己說過學武在外兩年未曾歸家一趟,這趟回家修養定是沒成,中間生出了什麼變故,家宅那時是否仍舊安好?都不得而知。
半天的沉默,他幽幽再開口,語氣已是說不出低沉:“……蔓笙,你信不信‘來世今生’?”
蔓笙心口猛然痠痛,那是因為他臉上的神情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那樣的哀傷,黑黑的眸子裡看不到期望,錯覺好似得了滿意的答覆,他就要了無牽掛的去輕生,蔓笙搖頭,不安:“我……。我不懂……”
轉而,他又笑了,把目光放進他慌亂的眼睛裡:“我也不懂。”
蔓笙永遠不明白他,不明白他心裡的洶湧澎湃。
他是怎樣的一個人?高聳的孤山,綿延著去了哪裡的盡頭。天邊一輪衰日,紫光透天,將並騎比肩的藍白二人排列在渲凊的紫盤中心,天涯海角般的曠達遼源。
從城東到了城西,要出城門還有一個時辰的路。此去半夏不明說,只一味往西說是尋蘭,蔓笙也不清楚到底要去哪兒?去多遠?可是就牧菱前前後後地交代,對他的難捨難分,蔓笙猜想該是不近的。
籬城是南越東邊最大的郡縣,沛雨良田也最為富碩。蔓笙這樣大從來也沒有出過遠門。只是單單知道西面鄰城就是泗涇,再過去就是番禹、樂昌、黔中。籬城泗涇兩郡之間還有段路程,只能先打尖落棧,明日再出城。
一條街已走了大半,就眼前這家門面招牌還算正經。半夏提了隨身要緊包裹,將馬匹交付小廝還仔細交代了番,辦得熟絡麻利。蔓笙杵在人來人往的店口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