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癖條件反射地照做。
莊言連夜準備好資料,清晨抽空回宿舍艙收拾洗漱,整理的風光瀟灑,打扮得比相親釣妞還認真。抹完髮膠,站在鏡子前鼓起肱二頭肌轉一圈,滿意地想,老子包裝一下還是很有開發潛力的。
他不知道鏡子四角上全是攝像頭,監視終端前有個喝可樂掏薯片的胖子被他自戀的表情噁心的吃不下飯。
然後他飛快地在鏡子前整肅西裝,背誦排練好的臺詞。
潔癖推門說:“莊博士,再不走就晚了。”
莊言連忙抓緊時間打理硬邦邦的頭髮,湊近鏡子確定形象完美,點頭走出去。
潔癖站在外面上下摸兜,自言自語:“電腦,資料,口香糖,梳子。都帶了。好。”擰開艙門,莊言像個老闆昂首闊步走出去,呆臉抱著電腦跟出去,潔癖站在門口想:“資料,口香糖,梳子。客戶端在他身上。”然後關門上鎖,拎著檔案袋追上去。
莊言一路嚼著口香糖,走到加密門前,呆臉和潔癖同時把資料和電腦交給他,後退一步,敬禮。
莊言說:“謝謝。”然後整個人被加密門掃描完畢,許可權透過,兩扇密封液壓門無聲滑開,兩個武裝到牙齒的戰鬥員接管了莊言,把他帶了進去。
潔癖的軍姿鬆懈下來,倚在牆上,倒出兩枚口香糖,對呆臉說:“來一粒?”
“我要兩粒。”呆臉說。
莊言跟著戰鬥員往裡走,努力面無表情,其實慌得要死,心情激盪的像怒海泛舟。他一面巴不得帶路的人走慢些,一面恨不得今天就這樣揭過算了。
他正亂的時候,忽然前面的人停步,分立兩邊,冷冷說:“到了。”
潔白的走廊潔白的門訇然中開,露出黑洞洞的門口和裡面漆黑一片的房間。
門後面黑得沉甸甸,連走廊的光都照不進去,彷彿會一步踏空,墜進那深不見底的黑暗裡去。
“進來吧,總共才那麼點人生,要等你多久?”一個蒼老的聲音飄出來。
莊言吸口氣,信步走進去。腳底觸到細絨地毯,他馬上想到地毯吸收了光線,來營造純淨均勻的黑暗。這真是別開生面的裝潢。
他一走進房間,身後的門無聲關閉,頓時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像被一記悶棍敲暈過去一樣。他的手心沁出汗來,緊緊夾著
資料和個人電腦,害怕手一鬆,這兩樣心肝寶貝就會掉進濃稠的黑沼澤裡,再也找不到。
門關上後,最後的光源消失,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像矇住眼睛走人行道,壯膽走出四、五步以後,總覺得馬上要撞上電線杆,或者踏空跌進下水道,高低不敢抬腿了。
莊言胡思亂想,他想起小時候怕黑,非要亮著燈睡。想起課題被禁,人生無望,在酒吧醉生夢死的夜晚。就像做惡夢一樣,一個人站在無盡恐怖的曠野中央,四面八方的漆黑蜂擁而來。
然後他想到了vv。
光明總會照進來的,不是嗎?vv救了他以後,調皮地說。
莊言記起心理醫生和自己說過的話:和影子一樣,黑暗是人工產物,有人刻意移走了光明,來製造他們喜歡的土壤。
彷彿醍醐灌頂,他豁然開朗,一個有意思的想法咕嘟咕嘟冒上心頭,他還沒想清楚,就把資料和電腦抱在胸前,像個匆匆趕去上自習的學生,筆直向前走去。
三十步,他撞到了牆,險些把額頭磕破皮。然後他放下電腦,揉著額頭,開始貼牆走,九十四步後,一腳踢到了起初放在地上的電腦。
“正圓形。”莊言說話了。
一個情態十足的女聲興致盎然地迴盪在空蕩蕩的房間裡:“你要是瞎了,一定能很快適應環境。你就不怕撞到桌子椅子嗎?”這聲音成熟風韻,音調起落卻比五線譜還活潑,有著率直的風情。
“房間當然是空的。”莊言把資料也放下,一屁股坐上去,靠牆休息。
如他所料,進門時就有老人說話,證明後面的沉默是刻意為之。他在房間裡看不見,聽不見,摸不著,嗅不見,被剝奪五感六覺的情境下,他必須做一點證明自己的事情。彷彿考試時拿到一張白紙,註定只能自由發揮。
他等的越久,考官的耐心也消磨的越多。所以他確定聽不到呼吸聲後,知道房間裡沒人。既然沒人,就沒有椅子。於是沒有桌子,於是什麼都沒有。
所以他飛快交上答卷:測量。
女聲執拗問道:“你們這些工科男,難道看到什麼第一反應都是目測尺寸嗎?”語帶戲謔,有一語雙關的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