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慌張,你做的很棒了。正在減壓。”
維內託痛苦地搖著頭,銀白的短髮像美麗的海葵,優雅地飄散在水裡。她輕輕地拍著艙壁,彷彿在祈求拯救。
莊言努力安慰她:“不要慌,減壓必須慢慢來,否則溶解在內環境和組織間的氮氣會……”
然後維內託難過地攥住了手腕。她痛苦地閉上眼,拼命搖著頭,氣泡急促地湧出來,然後美眸驟然睜開,哀求地望著莊言,紅瞳裡是驚慌失措的恐懼和楚楚可憐的信任。
莊言猛然看見,維內託的手背上露出了大理石一樣黑白交錯的石斑。
面板蒼白,是因為組織缺血。面板青紫,是因為靜脈淤血。
因為氣泡栓塞了面板血管,所以缺血和淤血同時發生,形成了蒼白和青紫交錯的大理石斑紋。
在加壓的時候,維內託吸入了混合的壓縮空氣,來維持內外氣壓平衡。她體內捕獲氧氣的能力遠超常人,所以減壓的時候並沒有發生氧氣析出,但是壓縮過的高壓氮氣早已溶入了她的結締組織和神經鞘裡。在減壓的時候,溶解在組織裡的高壓氮氣發現,外界壓力驟減,立馬像躲過風頭的流竄犯一樣,變成氣泡,紛紛析出。壓迫神經鞘。阻塞微血管。
所以維內託痛苦如斯。面板痛癢如咬,神經敏感如割。
這是莊言的錯,他疏忽了潛水減壓病的可能性。
莊言麻痺大意了,這讓他無比自責,但是存在客觀原因。因為維內託在真空耐受測驗裡表現卓越,內環境在零大氣壓下固若金湯,穩定的令人叫絕,連一個氣泡都沒冒出來。這讓莊言犯了一個籠統的錯誤:他認為戰姬的迴圈系統具備精密的壓力監控能力和壓強負反饋調控系統。簡單的說,他以為壓強對戰姬來說不是事兒。
確實,維內託血管裡的氧氣被血液裡的含鐵物質關押得像天牢囚犯一樣,一個氣泡都逃不出來。
但是,作案的是剛吸進去的高壓氮氣。它們像外來物種一樣從天而降,沒有天敵,無人管轄,於是壓力一輕就開始為非作歹,製造潛水減壓病。
莊言看見大理石斑紋的時候,剎那就清楚了一切。他毅然停止了減壓,反而開始加壓。
十八個大氣壓。
十九個大氣壓。
維內託的症狀緩解下來,機械地摩挲著出現過刺痛瘙癢的小臂,感激地瞧著外面的莊言。
但是這單純感激的致意,反而讓莊言五內如割。明明就是他坑了妹子,然後矇在鼓裡的妹子還一臉“恩人哪!”的表情瞧他,這讓他的良心被鞭笞了一萬遍。
莊言意識到,維內託體內的恆壓系統對吸入的高壓氮氣沒有作用,他只能大幅降低減壓速度,讓微量析出的氮氣慢慢釋放入血,隨著體迴圈排出體外,才能避免減壓病。
而這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他努力堆出微笑,把資料寫在記錄薄上,貼在玻璃壁上給維內託看:
“自由下潛兩百二十米,你又把人類的極限記錄破了。很棒哦。”
高壓艙裡的維內託小姐抿唇忍笑,美眸飄開,偏不理他,一副“這算什麼不足掛齒”的不屑一顧的孤高樣子。柔順的銀髮隨著這驕傲的一扭頭而在水裡輕搖曼舞,美不勝收。
莊言決定當一個好陪客。畢竟這亂子都是他捅出來的。
他繼續寫:“叫你開飛機真是大材小用。你應該當宇航員。你是天生的宇航員。你的素質讓人類汗顏。”
維內託小姐得意地吐著泡泡,在艙壁上寫字:
本來就是!
莊言頓時不想理她了。
莊言和維內託斷斷續續地聊著天。抽菸的品味。喜歡的衣服。隨便聊著淺顯的交集。
減壓進度達到十五個大氣壓的時候,門驟然開啟,宋丹雙手插在束腰白大衣的兜裡跨進測試艙裡來,第一句話就是道歉:
“尉詡小題大做了。我跟他交流了下,他承諾在原則上不會再幹擾你的工作了。”
維內託歡喜地向宋丹揮手,她對漂亮科學家姐姐印象不錯。
宋丹禮貌地回以微笑,走到莊言身邊,腦袋貼過來瞧他手裡的資料,馬上一揚眉毛尖聲讚歎:“呀!深度達到兩百二十米了?維內託小姐果然厲害得出乎我的意料呢!”
維內託小姐無比受用,捧著心口,表示好開心,好開心。
莊言受不了女人之間的表達方式,皺眉說:“空天戰機的液體生命維持裝置可能對她不適用。她的血氧分壓比空氣還高,所以能夠完成長達二十分鐘的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