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嶽笑得更開心,“我早上和你爸去看了老鄭,他那條腿越來越不好了,我們說起你的事,我覺得他那個徒弟還不錯,和你般配,就讓老鄭去說,可你爸就是不讓,我知道他們介意什麼,你雖然因病休學過,可現在不都好了嗎?有什麼所謂?” 杜若予看王青葵,見他呵呵訕笑,像做錯事的孩子,心虛地半點不敢看自己。 她心裡微沉,想起黃嶽的身份,忙轉移話題,“黃叔叔,你知道我爸想去養老院的事嗎?” “知道啊!”黃嶽笑道,“他說要來給我作伴。” 杜若予問:“你也打算去住養老院嗎?” “我沒有小孩,將來當然要去住養老院,否則哪天死在家裡,不是要臭死左鄰右舍?”黃嶽哈哈大笑,“你爸聽說以後,堅持要住我隔壁,說過去讀書那會兒還沒被我吵夠,還揚言要給我收屍發喪,你說他煩不煩?” 如此一來,杜若予便開門見山,“就咱們縣的慈心養老院嗎?你瞭解過嗎?” 黃嶽聲音洪亮,“怎麼不瞭解?裡面住了我多少狐朋狗友哈哈哈!凡是這個縣城的,哪個犄角旮旯是我黃嶽不知道的?” 杜若予搬了張凳子坐到倆老頭對面,“那養老院裡,會有背後虐待欺負老人的現象嗎?” “怎麼可能!”黃嶽像聽到什麼笑話,“要有,我那些老友早造反了!” 王青葵也笑著附和,“小孩子就是想太多。我上次沒空和你詳細介紹,那養老院裡住了一個退休醫生,一個退休刑警,兩個老師,還有個車禍後生活不能自理的女博士,就這撥人,都快往養老院裡折騰出一所民間普法普智的老年大學了。前陣子他們還要搞個什麼科研基地,要不是院長怕危險死活不讓,他們能上天!想欺負虐待這群老頭老太,光有賊膽不夠,那心也得七竅玲瓏的,否則半天就得被就地正法了!” 杜若予聽著有趣,想起那個嫉惡如仇的老太太,“可老人畢竟是老人,萬一照顧不周,或者有心疏忽……” 王青葵打斷她,“這家養老院是個僑商為他媽辦的,因為他媽年紀大了,怕死在異國他鄉,堅決不肯出國。院長和其他工作人員都是那兒子僱來的專業義工,對老人收取的費用則按照國家扶貧線來定,其實就是兒子精心挑批老伴來陪他媽養老的。這種養老院,也不是想住就能住的,能圖你什麼?” 黃嶽最後給她吃了顆定心丸,“那養老院要真有問題,我老同事,和我老同事的兒子媳婦孫子,能比你晚發現?你這是對我們職業能力的侮辱。” 杜若予想來想去,稍微放下心來。 她想汪老先生遞給她的紙條,或許只是阿爾茨海默症發作的某種妄想,並非現實真相。 她不應該把人性想得過於醜陋。 === 清明過後,春暖花開,杜若予回到南城大學城的小公寓,又過回自己的尋常日子。 衛飽飽的精氣神一天好過一天,杜若予每天清晨拉開窗簾就能看見它,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增多。 每當她衝衛飽飽樂時,衛懷瑾和貴婦雞就要神出鬼沒地站到她身後,一個嘻嘻笑,一個咕咕叫。 三位女性,彼此心照不宣。 杜若予年前翻譯的國外暢銷書這陣子上市了,頭一星期便登上各大網站暢銷書排行榜,儘管只是位譯者,杜若予也與有榮焉。如此作品得到甚好評價,聞訊而來的出版社也多起來,杜若予和其中一家談妥,接了一本暢銷懸疑小說和一本植物學科普讀物。 為了補充知識,杜若予開始頻繁前往母校圖書館,借閱相關書籍。 這日,她抱著三本書從南大出來,正在路邊等公交車,旁邊一追趕公交車的老婦歪七扭八地奔過來,差點將她撞了個人仰馬翻。 “搞什麼嘛!”衛懷瑾罵道。 杜若予的眼鏡被撞歪在臉頰上,但她顧不上扶,只忙著去揀掉落的書。 旁邊有隻手伸過來幫她撿書,杜若予道了聲謝,抬頭見是位相貌眼熟的婦女,這婦女拎著附近超市的購物袋,方臉大眼,嘴唇微厚,穿著樸素乾淨的黃色長袖開衫,看起來十分溫厚友善。 她想了想,恍然記起對方身份,“玉嫂。” 衛懷瑾湊過來,好奇地看。 叫玉嫂的中年婦女吃驚地看向杜若予,“你認識我?” 杜若予直起身,扶正眼鏡,“我在業縣見過你。” 玉嫂老實地笑了笑,她的普通話一般,略帶口音,但因為語速慢,聽起來很舒服悅耳,“我現在在這附近工作。” 杜若予點頭,隨口問了句,“也是照顧老人的工作嗎?” “是啊。”玉嫂換了隻手拎購物袋,笑容靦腆,“我們這些人,也就這點工作經驗了,不做保姆,就不知道能幹什麼了。” 她的右手腕上貼著一塊筋骨貼,杜若予雖然看不清,卻能聞見濃郁的藥味,她輕聲問:“你受傷了嗎?” “哦,沒哪!”玉嫂呵呵笑著轉轉手腕,“我伺候的老人行動都不方便,要花力氣的地方很多,久了這兒就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