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懷信衝她微微一笑,手裡的食物袋子交到她手上,“不請我進去坐嗎?” 他的手上還有些輕微燒傷,塗著藥膏,身上也是一股子藥味。 杜若予想起那場火,想起那個自焚的病人,抗拒地搖頭,“……不要進來,離我遠點。” 衛懷信凝視著她,許久後輕微嘆口氣,“你趁熱吃,別餓著肚子。” “哦……好。”杜若予像個木偶,別人提下線,她才有所反應。 “那……再見。”衛懷信轉身要走,一步外又回過頭,似乎終於下定決心,“杜小姐,你還能看見懷瑾嗎?” 杜若予張口結舌。 衛懷信抬起手,把杜若予腦袋上沾著的一小團灰線摘掉,眼神溫柔,“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再看見懷瑾。” “你的人生,依舊可以由你做主。” 他說完,一步一個臺階,下樓了。 樓下的寒風颳得人耳根子疼,衛懷信掏出手機,給方未艾編輯微信。 【衛懷信:杜小姐她可能是……】 話未編輯完,又被他全數刪除。 他嘆口氣,抬頭望了眼五樓的燈,很不願意由自己公開杜若予的秘密。 再給她點時間。 也再給自己點時間。 === 杜若予關上門,將背抵在門板上,良久心悸。 小公寓裡冷若寒冰,沒有半點生氣。 杜若予抵著房門往下滑,坐到地上,抱緊膝蓋,將臉埋起來。 不知過去多久,有人輕聲喚她。 她迷茫地抬起頭。 “杜杜……”房間正中央的頂燈下,衛懷瑾孤零零站著,神色疲憊且沮喪,語氣萬分難過,“杜杜,我哪兒也找不到赫奇帕奇,它真的走了嗎?” 杜若予緊緊盯著她,一眨不眨,直到眼裡酸澀難忍,有滾燙的眼淚想悄悄潛出眼眶,她才靜靜閉上眼。 衛懷瑾走到她身前,俯身忐忑地摸摸她的臉,關心道:“你怎麼又哭了,別哭啊,赫奇帕奇走了,哥哥也走了,至少我還在嘛!” “看來你還是很怕孤獨的嘛,嘁。”她撇嘴,又笑得燦爛,並大度拍拍眼前的可憐人,“放心吧,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杜若予張張口,卻發不出聲。 衛懷瑾笑著抹去她的淚,“你要說什麼你就說,你不說,別人怎麼知道?” “……真的嗎?”杜若予顫聲問她,“……真的不會離開嗎?” 衛懷瑾蹲下身,與她四目相對,像只小狗一樣,歪著腦袋看她,“當然了!我是你的朋友嘛!” 杜若予張開雙臂,第一次主動抱住衛懷瑾溫暖的身軀。 十分用力。 === 衛懷信離開後的整整三天,杜若予當真再沒見過赫奇帕奇。 她想,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它了。 知道了自己死亡真相後的衛懷瑾悶悶不樂了兩天,她難得心無雜念地不痛快這麼久,杜若予便放任她自由,只等她絞盡腦汁,自己得出任何一種結論。 這天晚上,一直蹲在陽臺清理洗衣機排水口的衛懷瑾突然舉著雙手回到屋裡,一本正經道:“杜杜,我終於想明白了很多事。” 杜若予從沙發上抬起眼眸,淡淡看向她。 “我覺得我死得很冤。”衛懷瑾說,“我一個好好的姑娘,剛剛二十歲,學習優秀,膚白貌美,家世良好,我不過是對自己的家庭,對自己的存在心懷一點困惑,於是來到那個地方,接著我就被一個精神分裂的殺人犯莫名其妙殺死了。我想來想去,都覺得好生氣啊!這件事對我而言,太不公平了。” 杜若予放下kdle,坐直了身體,“想聽實話嗎?” 衛懷瑾用力點頭。 杜若予說:“即便劉勇沒有自焚而死,他活下來了,因為他嚴重的精神分裂症,他已經喪失了控制自己行為的能力,更不要說辨認自己行為的性質及其可能產生的後果,這類精神病患者,不具有責任能力或行為能力,在訴訟程式中更不能作為獨立主體,他們不具備訴訟能力、作證能力,也不具備接受懲罰的能力。因此,即便他殺了無辜的你,他也不會以命抵命,可能被輕判,甚至根本不用負責。” 衛懷瑾瞪圓眼睛,氣惱道:“這太不公平了!那誰來為我的死負責?” 杜若予說:“如果劉勇完全沒辦法負責,那沒有起到監管作用的他家人,就負一部分責任。可你知道劉勇的家底嗎?” 衛懷瑾問:“什麼家底?” “方未艾他們調查過,劉勇是獨子,他的病是從父親那兒遺傳來的,他父親早在幾年前就發病自殺了,之後劉勇離家出走,他母親改嫁,劉家名存實亡,這麼一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破敗家庭,能對你負什麼責?人命,他們沒得抵,錢財,他們自己都活不成,你要他們負責,他們拿什麼負責?” 這實話果然越說越叫人生氣,衛懷瑾氣到席地而坐,還恨恨蹬了兩下腿,“那我活該被一個精神病殺死嗎?如果精神病患者沒有刑事責任,那他父母當初就該把他看牢啊!看不住,那就是他父母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