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主保佑他,都親自主持他們的葬禮。”
媽媽翻過身,仰面躺著。萊拉挪了挪位子,把頭靠在媽媽胸膛上。
“有時候,”媽媽嗓音嘶啞地說,“我聽見走廊的時鐘嘀答、嘀答響。然後我就會想到,還有這麼多秒鐘、這麼多分鐘、這麼多日子、這麼多個星期、這麼多個月、這麼多年在等著我。而且所有這些時間裡面都不會有他們。我一想到這個就喘不過氣來,萊拉,好像有人在踐踏我的心臟。我變得這麼虛弱。虛弱得我只想隨便找個地方倒下。”
“我希望能幫你做點什麼。”萊拉說,她是真心的。但這句話聽起來很空泛,虛情假意的,就像是陌生人說出來的安慰。
“你是乖女兒,”媽媽深深嘆了一口氣說,“媽媽對不起你。”
“別這麼說。”
“唉,真的是這樣。我知道的,我很抱歉,乖女兒。”
“媽媽?”
“嗯。”
萊拉坐起來,朝下看著媽媽。現在媽媽的頭髮出現幾綹灰白了。萊拉猛然發覺本來一直很豐滿的媽媽已經瘦掉了很多。她穿的上衣變得鬆鬆垮垮,領口和脖子之間出現了一道很大的空間。萊拉不止一次地看見結婚戒指從媽媽的手指上脫落。
“我想問你一些事情。”
第二十章(2)
“什麼事?”
“你不會……”萊拉開口了。
她跟哈西娜提起過這件事。在哈西娜的建議下,她們兩個把一瓶阿司匹林倒進了下水道,把菜刀和用來烤肉的尖鐵條藏在沙發下面的地毯之下。哈西娜在院子裡找到過一根繩子。當爸爸找不到他的刮鬍刀時,萊拉跟他說了自己的擔心。他癱坐在沙發邊緣,雙手插在膝蓋之間。萊拉希望從他那兒得到寬慰。但爸爸只是無奈而空洞地看了她一眼。
“你不會……媽媽,我擔心……”
“我們得知訊息那天晚上我就想到了,”媽媽說,“我不想騙你,自那之後,我一直在想著這件事。但我不會自殺的。別擔心,萊拉。我想看到我的兒子夢想成真。我想看到蘇聯人灰溜溜地滾回家、聖戰組織勝利地走進喀布林的那一天。當阿富汗解放的時候,我要親眼看到,這樣那兩個孩子也就看到了。他們會透過我的眼睛看到的。”
媽媽很快睡著了,留下萊拉和自己的心情搏鬥:她既為媽媽決定活下去而感到寬慰,又為媽媽活下去竟然不是因為她而心疼。她將永遠不會在媽媽的心靈留下兩個哥哥已經給它烙上的印記,因為媽媽的心像一片慘白灰暗的海灘,悲傷的波浪撲上來,摔得粉碎,撲上來,摔得粉碎,永遠地將萊拉的腳印衝得不見痕跡。
第二十一章(1)
1981年3月
司機將計程車停在路邊,好讓一大隊蘇聯吉普和裝甲車透過。坐在前排的塔裡克向司機那邊靠過去,趴在他身上,用俄語大聲喊道:“請啊!請啊!”
有一輛吉普撳響了喇叭,塔裡克報以一聲口哨,容光煥發的他高興地揮舞手臂。“多漂亮的槍啊!”他高聲說,“多麼棒的吉普啊!多麼了不起的軍隊啊!可惜你們連一群拿著彈弓的農民都打不過!”
車隊已經過去。汽車猛地向前一衝,重新上路了。
“還有多遠?”萊拉問。
“頂多一個小時,”司機說,“如果沒有更多的車隊和關卡的話。”
他們——萊拉,爸爸和塔裡克——在這一天外出旅遊。哈西娜本來也想去,求了她父親,但他不肯答應。是爸爸提議出來玩的。儘管他薪水微薄,出來玩又需要很多錢,但他還是在這一天請了個司機。至於他們要去哪裡,他半點都沒跟萊拉透露,只說要去的那個地方很有教育意義。
那天早上,他們五點就出發了。萊拉坐在窗邊,看著車外的景色從峰頂覆蓋著白雪的山脈變成沙漠、峽谷,再變成被太陽烤得乾裂的、盤踞在地面上的大岩石。一路上,他們經過一些用茅草搭成屋頂的泥屋和散落著一捆捆小麥的田地。萊拉時不時還能見到遊牧部落的黑色帳篷,安扎在塵土飛揚的泥地上。更為常見的是被燒燬的蘇聯坦克和墜毀的直升飛機的殘骸。她心裡想,這就是艾哈邁德和努爾的阿富汗了。原來真的發生過一場戰爭,就在這兒,在這些鄉下地方。喀布林沒有戰爭。喀布林大體上平安無事。在喀布林,如果不是那些時不時爆發的槍聲,如果不是人行道上總是有蘇聯計程車兵在吸菸,街道上總是能見到蘇聯的吉普搖搖晃晃地前進,戰爭可能也只是一段傳聞而已。
他們又透過兩個關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