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混帳東西;就只管拿些瞎話來堵人!他若去了;你們一個也別想好過!〃
一面罵;一面哭;賈政在旁邊聽了這些話;心中越發難過。本來鬱積於心;因那起的煩惱都化作舔犢之情。看一看雖在病中外斡瓤&77;實謀τ?再看看縮在趙姨娘背後;形容猥瑣;面黃肌瘦的賈環;兩相比較;長嘆一聲;心中亦覺往日對這個兒子也過分嚴苛。當下便喝退趙姨娘;自己上來委婉勸解。
好容易勸得賈母心中稍事平靜;一時間又有人來回:
“棺淳備齊了;請老爺出去看。”
賈母聽了若火上澆油一般;便罵:
“是誰做了棺材?”
一疊聲只叫把做棺材的先拖來打死。正鬧得天翻地覆;不可開交。卻見本來安靜臥在病榻上的寶玉頸項上那塊通靈寶玉;驀然間閃耀出五色彩光;繽紛環繞;美不勝收!
還未等諸人回過神來;卻有一道柔滯綿密的橙黃色光芒自床頭虛空中氤氳而出;將通靈寶玉所耀出的光芒團團包繞;兩者相互流淌;融會;在寶玉身軀周遭緩緩環繞。
緊接著;室內溫度遽然大降;更有一記霜降也似的雪色寒光攜了凌迫之勢霍然閃起;直逼入觀者的眼中!
待到眼前那茫茫的白色散盡以後;通靈寶玉所發出的五色光芒早已消失殆盡。
雪色光芒與黃色光芒在半空中飄溢半晌;終於漸漸歸入床上所臥的寶玉的身軀中;消逝不見。
這等匪夷所思的異象;繞是賈政飽讀詩書;賈母見多識廣;卻還是聞所未聞;實乃平生所僅見。人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此徵兆是兇是吉。更不明瞭在這位素來頑劣的二公子身上究竟發生了何等事情。
忽然;一陣“得得”聲傳來;惹得眾人回頭注視。原來卻是服侍王夫人的丫頭喚作惠卿的;因天熱貪涼;身上只著了一件桃紅紗花衫;不料室中遽然陰寒無比;她本稟賦虛弱;雖然強自忍耐;但還是禁不住牙關上下相擊。不住寒顫。
見她如此;賈母等人此時方才覺得此屋中寒意徹骨;一瞬間便好似從六月天轉入了數九寒冬。當下只得退出屋外;加衣的加衣;喚人的喚人。加上又見了方才的那番異象;本對寶玉的病勢絕望的心中卻又燃起了希望。
賈政臨行前一看;發覺本來几上所置的熱茶竟已凝結成冰。心中訝異;卻又不願表露出來;只得長嘆一聲;皺眉而去。
…………
那感覺!
那熾熱得若被烈烈焚燒的鮮血浸泡的感覺啊!
在這厲烈的痛楚中;眼前卻始終是漠漠茫茫的鮮紅黑暗!
那樣無盡的傷心;那般相忘的——
相望!
徘徊在這漫無邊際的痛楚裡;殘破的回憶碎片浮光掠影的逼掠而來;衝入腦海中;母親的溫柔;外公的嚴厲;還有對素未謀面的父親的濡慕在腦海中交錯雜合;一十八年來的經歷在這剎那間融會貫通;然後轟的一聲炸裂開來向著一個莫名的地方宣洩而去!
那是何等絕望無力的遠離;那是何等不願忘卻的滄桑!
然而忽有激揚而起的清寒光芒一掠而起!
頓時;記憶的消亡緩緩停滯;而感覺也不再虛無縹緲;只覺得腦海中忽然多了些突如其來的東西。
以及疲憊。
那種身心精神都被重創過一般的疲憊。
於是他昏了過去。
間中有幾次昏昏醒轉;只覺得口中被灌入了一些苦澀芳香的液體;勉強將之嚥下去以後復又睡去。只是腦海中兩種截然不同的記憶在天人交戰;一時間紊亂非常;精神上異常疲累;難以承受;便只得在這昏昏沉沉中勉力掙扎著。
到後來;只覺得自己時而是一名衣衫襤褸的桀驁少年為了生存與各種奇異生物搏鬥不休;時而又化作一名風度翩翩的俊秀公子周旋於眾多少女之中!兩種截然不同的意識在腦海中相互交戰;輪迴的佔著上風。
一個疑問嫋嫋盤旋而出;頑固的亙在心中;幾令人艱於呼吸!
“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
“我”
“是”
“誰?!”
這念頭在心中熬煎了數日;終於逼得他再難承受;頭腦幾乎都要爆破開來。一股凜冽的寒意驀然醍醐灌頂一般的涼遍全身;之後更出現一種溫暖纏綿的意味眷戀的包繞著他靈魂。少年時候的往事記憶又紛亂的回流回腦海中裡。
他一剎那終於醒覺;胸膛劇烈起伏著;口部一張一合;呼吸聲也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