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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遠遠看著他騎著那日的那匹青驄,緩緩向她行來;抑或她正在湖畔賞景,一回身,發現他在身後微笑地凝視著她。

然而她卻萬萬沒有想到,當她輾轉反側了一夜,終於熬到天亮,砰然推開門準備去洗漱時,看見的卻是慌張地從石階上站起的阮鬱。

她震驚地站在原地,就那樣與他對視著。

許久許久。

“……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近!!!”

阮鬱匆忙捂住雙眼轉過身。她故作憤恨地說完話後立刻重新鑽進屋子裡穿好外衣,梳好髮髻。

半個時辰後,兩人又在舊地重逢。

“你……為何來的如此之早?還有……你是怎麼進來的?”她梳妝完畢,表面淡定,心跳卻快於平日,連說話聲音都有一絲顫抖。雖說喜大於驚,但她卻堅決控制著,希望不要表現出來。

“……是姨母出門時許我進來的……我……擔心找不準地方,於是早來了些許……”他的話語裡竟透露著些許不安與委屈,琥珀色透明的眸子並未直視她,而是看向腳下。

那你又為何不等在前廳,而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她幾欲問出口,又覺得答案定會令對方感到尷尬,於是嚥了下去。

他的耳垂處依舊有一絲硃紅。當她注意到此處的時候,臉頰也莫名的燒了起來。

她清清嗓子,柔荑般的手向遠處一指,“書房請便。”

阮鬱其實並不擅長詩歌。

當她指著院落中一株海棠,對他說,“以海棠作詩一首,不限韻,請。”的時候,他沒能像她所認識的文人雅士一般出口成章,甚至於連思考的姿態都沒做出。他只是沉默著,用水亮的琥珀眸子望著她,嘴角抿著笑容。

“我……並不善於作詩……那日前去靈隱,只是為了去見舊交一面……”

往日的她,此時應是已然笑容可掬地送客了。然而,面對著這樣的他,她竟想不出將他請出蘇宅的理由。

只因他不會作詩,不懂詩文就要將他請出門?

不合適。

不願意。

有雀鳥從海棠樹上飛下,飛至書房門簷,嘰嘰喳喳地叫起,驚醒她的神思。

原來不知不覺,她又那樣呆呆地看他看了許久。

“無妨,今日春和景明,難得的好天氣。詩且不作,山水不可不賞。容在下盡地主之誼,邀公子同遊西泠罷。”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遊了靈隱,賞了西泠。清河坊的冰糖葫蘆,雁蕩山的十里蘭溪。平湖嬋娟暖色,錢塘浪濤拍堤。

阮鬱每日清晨御青驄而來,她便坐了油壁車,跟在他的馬後。像是出嫁的女子,由夫君在前頭領著,走過長街短巷,走過朝霞夕日,走向屬於他們的日子。

隔著那一道簾子,望著馬背上的他,寬厚的肩,挺拔的背,她會有錯覺,會覺得自己,真的是這樣一位出嫁女子。

其實,阮鬱有何處好?

阮鬱有何處好?

他不會作詩,不知音律。不善言談,不喜表達。他們一同的時光,時常只有她的聲音,她在談天說地,她在感慨驚歎。他只是傾聽的那個,隨聲附和的那個。

有時候她都會感到疲倦,猶如在啟蒙一塊木頭,永遠都得不到回應。

然而,就在這樣的疲乏中,她漸漸地,說出了一些深藏心底數年都未曾說出過口的話,流露出了一些拼命壓制多次卻從未展現出的情感;她會在他面前毫無顧及的大笑,也會不明所以的大哭;會像一般閨閣女子似的撒嬌,會提起裙襬在山野間瘋了般的狂跑。

而阮鬱會在她大笑的時候,目光如同清暖的泉,將她包圍,會在她哭的時候,用自己的懷抱鎖住她的淚水;會在她撒嬌時,捧住她的臉頰,輕輕撫摸,會在她狂奔時,站在原地,微笑地等候。

成千上萬的路人,不可計數的情愫。

她看過許多,想過許多。

雖然沒有一樣如當下此般,可當下,她覺得很好,很好。

倘若有朝一日她已瘋魔,成了一把大火,熊熊燃燒,烈焰亂舞,禍害人間,他不會是澆滅自己的水,也不會是抬水來澆滅自己的人。他或許是唯一一個,會緩緩張開自己的雙臂,走向火焰,抱住火堆的人,任由大火灼燒自己,縱使已然遍體鱗傷,也要輕柔的擁抱住她,平息她的怒意的男人。

這樣的他,就夠了。

這樣的愛情,就夠了。

那日夕陽正好,西泠靜水流深,波光粼粼。她跳下車,提起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