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上的水壺中用大玉勺舀出一勺沸水,傾入碧玉大茶碗中,調成茶膏。片刻後,左手執了那小水壺往碧玉大茶碗中點水,右手用茶筅旋轉打擊和拂動茶盞中的茶湯。他暗運那‘巧手八打’的手法點水和擊拂,姿勢曼妙之極。片刻只見那茶湯中泛起了一層厚厚的沫餑。朱四先生擊節嘆日:“如棗花漂漂然於環池之上,又如回潭曲渚青萍之始生,又如睛天爽朗有浮雲麟然。東方兄弟,你可謂之‘三昧手’也。”這點茶的功夫,一則要注意調膏不可過厚或過薄;二則點水之時,須得落點極準,不可操之過急;三則用那茶筅擊拂時,更要視其情形而有輕重緩急。若過於輕巧,則不能泛起沫餑,而若用力過猛,則擊拂一停,沫餑即逝。若能點出極佳的茶湯來,可謂之為‘三昧手’,蘇軾曾有詩云:道人曉出南屏山,來試點茶三昧手。即是此意。北宋時人最重這點茶功夫,因其繁複,久已失傳。卻想不到今日在此重現。點茶已畢,東方楓左手託著那碧玉大茶碗,右手扶著碗邊,走到朱四先生面前跪下,雙手將碗舉至額角,獻於朱四先生。朱四先生也雙手舉至額角,左手託碗右手扶邊接過那碧玉大茶碗。朱四先生喝了一口那茶湯,笑道:“東方兄弟,你拿去吧。”從室內櫃中取出了二本薄薄冊子,題簽上正是‘妙手毒經’四字。東方楓接過冊子,恭恭敬敬得向朱四先生磕了一個頭,道:“多謝前輩賜教。”朱四先生含笑道:“罷了。你且先去看,如有不懂,再來問我,”又轉頭對那陸劍虹道:“劍兄,後生可畏啊!我《妙手毒經》得傳此人,真是平生一大快事!走走走,且去喝我那三蒸三釀的百草甘露酒去,今日不醉不歸也!”陸劍虹笑道:“你這老猴兒,這百草酒,平日看得命根子一般,旁人連聞上一聞也是休想。今日卻又怎麼捨得拿出來喝了?”一語未了,早已被那朱四先生拖走。
東方楓是世家子弟,正道中人,本不屑去學那下毒害人之術。只是他行走江湖,最怕下毒暗器等術,前不久又吃了百花教宇文清的大虧,心內想道:我學了那毒術,只不用這些法子去害人就是。以後若再遇著旁人用那些法子來害我,我便可識破了,知己知彼,方能克敵制勝。當下便翻開那《妙手毒經》上卷,只見密密麻麻得寫滿了蠅頭小楷。前面那些毒藥毒花草等等,他先略過不看,只翻到了最後一卷《毒術百法》。朱四先生那毒術百法中記錄的諸般巧法,端的是聞所未聞,讓人防不勝防。如某人嗜酒,若想在他酒中下毒,他防得甚緊,自是無法可施。只須用一種用酒勁催發的毒下在他飯菜中,旁人吃了那飯菜自是無事。他是嗜酒之人,飲多了酒,毒性被酒勁一催,便可發作。若有人問:那旁人也吃了飯菜,一去飲酒,豈不會毒發?不然,旁人非是嗜酒之人,偶喝了幾口酒,自不會毒發。他是嗜酒之人,一多飲酒,那毒自然便會催發。又如某人不食某物,卻將那解藥放在某物中,他身邊之人只需食了某物,其毒便解。又或者那酒中下有一物,飲酒之人屋中蠟燭也已混有另一物。他晚上回屋一點蠟燭,聞了那煙,立時毒發。那酒中之物與蠟燭中之物本身卻皆無毒性,單是飲了那酒也罷,聞了那煙也罷,都是無妨。兩物相合,本是無毒之物卻立成催腸的毒藥。凡此種種,書中記了諸般巧妙的法子,不勝列舉。書中又寫道:毒術百法,便如那武功一般,不可拘泥不化,須得活學活用。只需熟記諸物之特性,靈活運用,便可令敵或四肢痠軟無力,或內臟麻癢難當,或神智昏迷。東方楓心中只覺歎服不已,恰翻到最後一頁,卻是一行大字:凡學我毒術者,萬不可隨意妄害一人。若有違此約,必遭天譴。切切!
東方楓看了《妙手毒經》,只覺眼前出現了一個平生未見的新世界。自那日起,除了吃飯、睡覺、練武之外,便是廢寢忘食得鑽研那毒經。朱四先生見其用功勤奮,進境迅速,甚是開心。不覺已是三月,朱四先生有心考察東方楓進境,這日特將東方楓喚來。東方楓見朱四先生取出二杯酒來,置於桌上。朱四先生道:“楓兒,今日我喚你前來,是想考你一考這三月進境如何。這兩杯酒中皆是我谷中所釀‘百草甘露酒’,不過其中一杯我已放入‘七步倒’。你且看這兩杯酒中,哪一杯酒中放了這‘七步倒’?”東方楓上前觀看,只見兩隻杯中,皆盛著大半杯淡淡紅色液體,拿起一聞,酒香撲鼻。他知那‘七步倒’卻是一味極厲害的毒藥,無色無味,如今混入這酒中,如何分辨得出?
………【第二章 定情 6】………
他心下躊躇,這回可是要在朱四先生面前大大出個醜了。偷眼去瞧那朱四先生,只見朱四先生盤膝坐在蒲團上,眼睛微閉,就如老僧入定一般。東方楓又想了半日,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