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他獨自挺立在皇宮明清門城樓前,以意態風發的姿態,宣告自己結束了權臣干政的時代。
沒有人知道,這樣堅不可摧的自負的表面,原來隱藏了一顆更為自卑的心。
回憶的片段終於結束,他若有所思的睜開眼,眼角處映入一個粉色披風的少女倩影。
“默默!”應天成看見子默慘白的臉,帶著被摧毀的絕望和傷心。心中忽然一陣悶悶的心疼,他朝那個羸弱的身影低低喊了一句,最後看著她轉身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子默帶著一顆被刺到鮮血淋漓的心,她聽到皇帝那番無情到幾近恨絕的話,眼見著龍騎士將修雲帶進囚車之中。她在心中默默唸道:這一生,原來竟抵不過紫陌紅塵的喧囂繁華。所謂《湘君》,那孤立江邊苦守的女子,原來是幸福的。
最起碼,她還有一點一滴的念想可言呢。而自己,年歲未老,此生卻真的已經無望了。
掛著微微的笑意,而眼角已經溢位顆顆碩大的淚珠來。“我不是湘夫人啊,上天,此生,我可曾還有機會與自己的湘君相見?”她隨手解開披風上的如意絲絛結,將那熠熠生輝的蓮花抖落於地,迎著風,發足狂奔而去。
應天成隔著花樹重重,在身後看著子默奔走而去,那幼嫩的身體,隨著一頭飄散的青絲在風中瑟瑟發抖。他本想叫住這女子,但是,因為自尊,更因為自負,他強自隱忍住了想要將她摟進懷中的衝動。
良久,他走上前去,俯身撿拾起那件粉色鏤空蓮花披風。手指輕輕撫上衣襬皺褶處,有微微沁涼的淚珠,在他手中滑落。
幽幽我心(1)
那絲線纏繞繡成的粉色蓮花,在應天成的手中撫摸許久,暮春的晚風在林間花樹中呼嘯而過,“莎莎”的聲音,宛若心海中一支幽暗不明的蠟燭,滴滴淚珠垂下,漸漸堆疊成一朵白玉般的花朵。
遠處,有悽美的聲傳來。少女清麗的歌喉,和淚唱到:“
捐餘袂兮江中,遺餘褋兮醴浦。
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兮遠者。
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
被關押於囚車中的修雲,披散長髮,聽著歌聲,他含了一絲微笑,且緩緩吟道:“把我的夾襖投入湘江之中,把我的單衣留在澧水之濱。
在水中的綠洲採來杜若,要把它送給遠方的戀人……子默,原來,當初真的是我錯了!我負了你,我負了你……”。
燒槽名器的流珠之音,與子默婉轉的歌喉一起,響徹了整個富麗的殷府。但這天籟之音,與這府邸又是這樣的不相稱。
有側耳傾聽的受眾,於心醉之餘,不禁遐想道:也許是掉落凡塵的仙子,亦或者是湘妃的轉世之身?
子默只是垂頭且彈且唱,孤身坐於別院的石凳上,羅襪褪下,一雙小巧的玉足赤裸著,一任夜露沾溼了她的青絲,但憑月光的清輝撫弄著少女悲切的面容。
應天成聽了許久,最終只得將手中的披風收了起來,他背轉手,向殷府的正廳走去。
內侍楊清躬身向前,猶豫著提醒道:“陛下,您手中的風衣,是否讓奴才拿去還給貴妃主?”
應天成垂眼看了看手中的綿軟柔滑,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少頃,才搖頭道:“不必了!”他將披風稍稍疊了一下,放入寬大的玄色廣袖之中。
這樣的情形,教侍奉在皇帝身邊二十幾年的楊清看呆了眼。他覺得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陛下對於女人,向來都是淡薄到極致的。
便是宮中曾經的幾位寵妃,應天成也從未有真正上心的時候。對於這位冷漠的君王來說,后妃女色,歡愛的愉悅的話,也就多臨幸幾次,若是覺著不好,大都是初夜過後便棄之一旁,再不問津了。
是以晉國後宮少有犯錯的嬪妃被打入冷宮,但是,如果君王不再駕臨的宮殿,那裡其實也與冷宮無異。
眼見應天成已經大步走遠,楊清才慌忙趕上去。收起這些遐想的心思,他明白了皇帝此時的感受。
心中,開始為漱玉宮的那位感到隱隱擔憂起來,看來,陛下這次是真的動心了。否則,一個尚未長成的少女,她的悲喜,又則能牽動聖上的心神?
嘆口氣,他跟著大隊侍衛跨進了富麗雅緻的正廳之中。地上,一眾侍衛等,正好將那披頭散髮被捆著雙手的陸凝雲大力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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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這位風韻尤佳的美人此時釵環皆無,雙眼紅腫如兔,一見應天成的身影,便大力扣下頭道:“陛下!臣妾是被冤枉的!臣妾絕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