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輕塵這才記起,前兩日遇到一戶蒙古牧民,那家人認得越冰瑩,又見他們沒帶乾糧,便硬是送了越冰瑩一大包炒米和肉乾——只是已經過了兩三日,她那些乾糧怕也是所剩無多了。
果然,越冰瑩掏出乾糧袋時,肉乾已經沒有了,炒米也只夠一個人吃一頓了。
越冰瑩把炒米遞給他道:“你吃吧——我不餓!”
謝輕塵一臉掩飾不住的好笑:“還是你吃吧!這麼一點兒我吃不飽!”他搖搖頭,徑自走開了。
越冰瑩忙抬腳追上去,就聽腳邊一叢深草裡窸窣作響,驀然竄出一條二三尺長的小蛇!
“啊——”越冰瑩驚呼一聲,嚇得一跤跌坐在地上!
那時只覺眼前藍色的影子一晃,待越冰瑩清醒過來,才發現謝輕塵擋在自己身前,那條小蛇已身首異處!
“瑩兒,你怎樣?”謝輕塵看著她嚇得失去血色的面容,關切地問道。
越冰瑩抹一把額上的冷汗,勉強一笑:“不、不打緊!”
謝輕塵看她臉色漸漸恢復,這才微笑著柔聲道:“一條無毒的小蛇而已,不要害怕——你看,我也有早飯吃了!”
越冰瑩看他轉身從地上撿起一柄長約尺許、青黢黢的狹長利刃來,在草皮上擦拭乾淨收了起來。
“那是你的兵器麼?樣子很少見啊!”
謝輕塵點點頭:“嗯,它還有個名字呢,叫作‘斷魂’!”
“‘斷魂’?這名字也很少見啊!”越冰瑩看了看他揣起那把“斷魂”的衣袖。
謝輕塵看到她眼裡的好奇,微微一笑,復又將那柄“斷魂”取了出來,道:“你想看看,是麼?”
“嗯!”越冰瑩用力地點點頭笑了,忙接過來仔細端詳——只見它的鞘與把兒都青黢黢的古樸無華,但是一經出鞘,立即寒光凜冽、殺氣凌人!
越冰瑩輕輕吸了口氣:這把狹長的短劍還真與它的主人十分匹配!
謝輕塵找到一處樹林,在林間搭起一個架子來烤蛇肉,不大一會兒功夫便異香撲鼻。
越冰瑩道:“你今天早晨就吃這個麼?”
“嗯!”謝輕塵專心致志烤他的蛇肉,頭也不抬。
“那麼嚇人的東西,會好吃麼?”越冰瑩皺著眉頭,小心翼翼地問道。
謝輕塵抬眼看了看她,微微一笑,道:“怎麼你們女孩子都這麼怕蛇呢?”
“我們女孩子?都?”越冰瑩一怔,“哥,還有誰啊?”
此言一出,越冰瑩突然覺得周圍整個草原彷彿都沉寂了片刻——謝輕塵沒有作聲,半晌方聽到他冰冷到毫無生氣的聲音:“還有百合——她天不怕地不怕,卻唯獨最怕蛇!”
越冰瑩吸一口氣,不知該說什麼了。
可是謝輕塵頓了片刻,卻終於又緩緩地開口:“我和百合,因為一隻貓相識、結怨,又因為一條蛇相知、結緣……”
越冰瑩看他垂著眼皮兒,一雙眼睛迷迷濛濛地沉入了回憶,驀然發覺——這個人的臉真的很奇怪:他可以有時候彷彿玉雕般清冷得毫無溫度,卻也可以有時候宛如明月般清輝氤氳!而陷在回憶中的謝輕塵,那張臉竟是他最好看的時候——也許,因為那是他最溫柔的時候,溫柔到叫人為他心碎!
不知怎麼了,驀然間就覺得為他怦然心動——越冰瑩被自己嚇了一大跳,不覺連耳根都紅了!
還好謝輕塵沒有覺察到,因為他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幾許甜蜜,幾許心碎……
那一年,他十三歲,雖然出道還不足半年,但已可以獨當一面。
剛剛從外面回來,匆匆走在青石甬道上,去莊主廖順昌那裡覆命——就聽到一叢矮樹後面傳來輕輕的啜泣聲。
順著青石甬道轉過矮樹叢,果然看見一個小女孩蹲在地上,背上揹著一雙亮閃閃的銀鉤,抱著一隻毛色黑黃相間的小貓,正竭力壓抑著抽泣。
謝輕塵掃了一眼那小女孩,只見她甚是單薄瘦弱,因為低著頭故而看不到她的臉。
他也沒有在意,連腳步甚至都沒有緩一下,徑自走他的路了。
可是等他從莊主的大廳裡出來再走到那裡時,竟老遠就看見那小女孩居然還蹲在矮樹叢旁隱忍地啜泣,他停下了腳步。
有人在身前停下腳步,於是那小女孩抬起了她淚痕斑駁的臉。
那是一張黑黑瘦瘦而且尖削清秀的小臉,一雙大眼睛雖然因為哭得太久有些紅腫,卻仍不失漆黑靈動,鼻子和嘴巴與她的小臉一樣,因為過於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