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夫人終於抹乾了眼淚,對著珊瑚露出一個嘉許的微笑,她輕輕拍拍越冰瑩的肩膀,輕聲道:“越姑娘,辛苦你啦!”然後,又向龍老爺說了聲“那我去了”,便由芙蓉陪著回去了。
龍老爺於是也轉向越冰瑩道:“越姑娘,多謝啦!”
“老爺客氣了!”越冰瑩微一頷首道,“這本是越冰瑩應盡的本分!”
不想龍老爺接著面色一寒,道:“請姑娘也先回去歇息,若有需要,老夫再請姑娘過來!”
什麼?他竟是要把她也趕走?他總不會再把龍九霄關到那間石室裡去吧?越冰瑩心頭一凜,竟然沒有立即遵從他的命令離開,而是滿含擔憂與疑慮地看著龍老爺,輕輕地道:“老爺,公子此時十分虛弱,怕是再禁不起風露顛簸!”
龍老爺看了她一眼,越冰瑩第一次發現他那雙平日看著只是覺得甚為嚴肅的眼睛,竟有如此精光閃爍令人不敢逼視的時候。可是他微一沉吟之後,似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當下淡淡地道:“你放心,他是老夫唯一的子嗣,在老夫眼裡,他是這世間最為金貴的珍寶!”
俗話說:虎毒不食子!
越冰瑩無言以對,滿面歉意地微一欠身,退了出去。
雖然已經醒來,可是無邊無際的疲倦仍然讓他有些神志模糊。
但畢竟不同於方才那死一般的黑暗與沉淪,耳朵裡傳來十分幽遠而輕微的聲響,彷彿是人們一個個地離去,最後只剩下他自己。
身子仍是無知無覺的粉塵,不知懸浮在什麼地方,給他無所依傍的疲憊與茫然,直到一縷清涼注入唇齒之間,於是所有的感覺才被那一縷清涼緩緩喚醒,從唇齒到咽喉,從胸臆到臟腑,最後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終於第二次睜開眼睛,看清了床前那張鬚髮皆白清癯矍鑠的肅容。
腦海裡有一瞬間的空白,他一下子竟想不起這個人和自己有何關係。
“霄兒,你醒啦?”龍老爺緩緩地從他唇邊收回羹匙,語聲倒是難得的慈和。
龍九霄終於想起父親之前的雷霆震怒,嘴唇輕輕動了一下,發出虛弱而清晰的聲音:“爹!”
“好些了麼?”龍老爺把手中的水杯放到旁邊的椅子上,問道。
“好多了!”龍九霄閉了一下眼睛,仍舊感到無法言說的疲倦。
龍老爺略一沉吟,突然道:“你知道你暈過去的時候,做了一件什麼事麼?”
龍九霄微微一怔,不覺輕蹙眉尖,道:“孩兒不知!”一個人頭疼到暈厥過去,還能做什麼大不了的事呢?他實在覺得無法可想!
龍老爺盯著他的眼睛,眼神漸漸冰冷下來,語聲也變得冷凝:“你握住床前一個人的手,輕輕喚了一聲她的乳名!”
龍九霄原本蒼白的臉驀然變成雪一般的顏色,慘白中隱隱透出冰寒的淡青,他卻緊緊地閉著嘴巴,一言不發。
龍老爺緩聲道:“一個人的性命,並不只是自己的!你可以為了一個相識不過數日的卑賤女子背信棄義,可是我們龍家卻不能!你可以不為自己的聲名著想,卻不該讓你的父親因你而被別人指點後背!何況你得罪的是‘悅和山莊’,你可以頭疼而死,莫非你也可以親眼看著生你養你的母親死在別人劍下?”
龍九霄咬住了嘴唇。
龍老爺看著他的嘴唇漸漸失去血色,最後沁出一縷鮮豔的紅色,順著他雪一般的下頜緩緩流去。
“好了,我說的話,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龍老爺嘆一口氣,打算鳴金收兵了。
“爹!”龍九霄終於開口,雖然聲音低弱,卻難掩其堅決,“龍家也好,爹也好,聲名的事,恕孩兒難以周全!可是,孩兒即使拼了這條性命粉身碎骨,亦絕不會讓‘悅和山莊’加一指於父母之身!蕭莊主在南方武林深孚眾望,他不會濫殺無辜!至於孩兒這條性命,未必是賠上一段害人害己的婚姻就一定能得保全!”
“你!”怒氣又一次從龍老爺的眼裡升騰而起!
龍九霄迎上父親的逼視,眼裡盡是悲傷的堅持——父親不會明白,看到那個女孩子悽婉憂鬱的眼神時,他那種無比歉疚的感覺,彷彿很久的前世他曾對她許下過一個諾言,而這個諾言是絕不容譭棄的!否則,他就會在她悽傷欲絕卻又毫無怨恨的眼神中,感到無比的疼惜與悲憫,恨不得把自己像一個祭品一樣供奉在她面前!
龍老爺眼裡的震怒慢慢凝聚,終於凝成百尺寒冰,他冷冷地、一字一句地道:“那好,我去殺了她!”
龍九霄悚然動容,看著震怒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