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子養好了回去,老子再跟你慢慢鬥,老二你等著的……”
老癩子跟羅老二,才算是同一輩人,就連“賴紅兵”這名字,都透出十足十六十年代階級鬥爭的特色。
倆人背景都差不多,老城區工人貧民戶的出身,在那個動盪橫暴的年代,憑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往上爬、在道上靠爭勇鬥狠能打能拼混出頭的。羅老二少年時代是從西城發家,而老癩子是混南城的。菜市口,天壇,永定門,都是他地盤,手下率領一幫兇狠的衚衕串子,人稱“菜市口菜刀隊”,打架可猛了。
賴紅兵因為放高利貸、尋釁鬥毆、故意傷害等罪名進了監獄,也判了十好幾年。
進來之後沒兩年,他媳婦就跟他離了,外面有些瓜葛的小娘們兒小傍家兒,早都樹倒猢猻散,就沒打算再等他。
這個人在三監區一大隊裡做個牢頭獄霸,每天吆三喝四,呵斥一群小崽子,瞧著挺威風,其實坐了牢的人,哪個不是孤家寡人一個,也就剩下身旁這一群小弟能往一處混。
賴紅兵手裡也沒什麼錢。坐上三班大鋪,罩著手下一群兄弟,有時候還真需要錢,需要上下打點。尤其有七班某財大氣粗的大鋪對比著,你出手太摳唆,自己都覺著寒磣,沒法混。因此,賴紅兵這幾年在廠房裡做工一直很賣命,每月能掙五六百塊工錢,主動要求去採石場幹活兒,也是為了掙雙倍工資和減刑分,為了能減刑早日出獄……
想跟羅老二斗,想在羅強面前拔份兒?
結果還是沒鬥過,竟然讓羅強出手救了一命……
倆冤家對頭,互相斜眼瞪著,皮笑肉不笑,有一句沒一句地調侃擠兌對方身上的傷疤。
誰都不服誰,誰都看對方橫豎看不順眼,可是現如今那感覺,劍拔弩張的氣氛裡分明夾雜了隱隱几分惺惺相惜。
病房外的天空更加灰暗,烏雲壓頂,電閃雷鳴。
羅強那時候站到視窗看了看天,心頭莫名騰起一片陰霾,像蒙了一層霧水,溼漉漉的,突然就開始惦記這個人。
三饅頭還在監區嗎?
饅頭已經去局裡宣傳科上班了吧?
饅頭再不會回來了。
邵鈞開上那條略顯低窪的路時,路的積水其實還沒那麼嚴重,就沒掉他半個車輪。
那時一咬牙、一橫心,想著當晚之前就能見著羅強,沒有管教的在場監督著,值班醫生護士肯定不會用心照顧一個犯人,於是扎猛子似的把車頭扎進水裡,涉水向醫院的方向開進。
邵鈞完全沒想到,那天他就沒能再從這條路開出來。
那夜的雨下得特別大,事後官方馬後炮說,那是建國若干年來北京郊區最猛的一場雨。
短短兩小時內,雨下了足足半尺多深。
若是以前,沒人會拿北京下場雨當回事兒。就是從那年開始,人們對北方的氣候有了更新的認識。河水氾濫,山洪暴發,不再僅只是江淮流域老百姓每年必遭一回的災難,帝都也會發大水。千百年來以乾旱著稱、需要南水北調的地方,也能淹死個把人。
37、第三十七章咫尺天涯
把人送到醫院的那兩名管教;這時候進屋來看了一眼;安慰幾句;讓倆人先安心在這兒養傷。
老癩子躺床上低吼了一句:“老子忒麼傷成這樣兒;腿都快炸殘廢了;有個說法沒有?!”
管教的趕緊安慰;說領導也惱火著,要找施工隊工頭討說法;走責任事故民事賠償。
老癩子低聲罵道:“賠償個屁!當老子不知道;施工隊的頭兒跟咱清河監獄的頭兒是他媽一窩生的!……”
賴紅兵和羅強倆人歪在一個床上,心裡都忒不爽;這叫一個同仇敵愾;異口同聲;把上下幾個領導哇啦哇啦挨排兒罵了一遍。
管教的手機響起來。
“喂?……誰?你說誰?”
“小邵?小邵不在我們這兒啊?”
接電話的人回頭問同事,又下意識地問羅強和賴紅兵:“邵鈞剛來過醫院嗎?沒有吧?你們都沒瞅見這人吧?”
羅強神色一動,插嘴問:“邵警官咋了?他來這兒了?”
管教的對電話裡吼:“啥?預警了?”
“那這人現在在哪兒?路上?……他到底走哪條路了?”
“潮白河發水了?怎麼還能把路淹了?!”
兩名管教急匆匆跑出去,打電話叫人。
羅強臉色慢慢凝重,眉頭死死絞在一起,呆呆地坐著……
他當初在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