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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和我跟著一對販賣麝香的夫婦一起遠行。這個名為阿卡杜拉瑪的商人也透過護送過往的旅客賺錢。他們常常一路走到伊朗的東北角,收購西藏麝香,再運回大城市販賣。他們的鞍囊、毛毯和帳篷都有一股麝香的香味。這種香味是極其昂貴的。
母親和我一起騎的駱駝有一雙柔和的黑眼睛,眼瞼上抹著青粉以保護雙眼,它的睫毛濃密,顏色如黃沙一般。阿卡杜拉瑪在它漂亮的鼻子上栓了一條繫著藍色穗纓的紅布韁繩。我們坐在駝背上,毛毯和一袋一袋的食物像小山包一樣掛在駝峰上。它走路時步伐優雅,但是脾氣卻很暴躁,而且身上散發著一股腐臭,就像村裡廁所的味道一樣。
我從來沒有見過村子以北的村莊是什麼模樣。當我們踏過山腳那條賦萬物予生命的小溪之後,便來到一片貧瘠的土地。淺綠的灌木叢掙扎地存活著。我們的水壺此時變得比麝香還珍貴。一路上,我們都能看到水壺的碎片,有時還能看到人的遺骸。他們一定是對旅途的長短估計錯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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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之血 1(8)
阿卡杜拉瑪一大早就趕著我們上路,吆喝著讓駱駝跟上他的節奏。太陽漸漸照亮了大地,耀眼的白光刺疼了我的雙眼。地面結著一層冰,僅有的幾棵植物也覆蓋著一層白霜。晚上,我的雙腳凍得毫無知覺。天一黑母親就走進帳篷睡覺了,她說,她害怕看到星星。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舟車勞頓,我們終於看到了扎格羅斯山脈。我們離伊斯法罕越來越近了。阿卡杜拉瑪告訴我們高山上淌著伊斯法罕的生命之源——薩陽德羅河,又叫恆河。起初,我們只看到一片淺藍的水光,一股清涼的空氣從遠處飄來。走近時,眼前所看到的那條河對我來說長得不可思議,因為我所見過最長的河就是山腳的小溪。
到達岸邊的時候,我們爬下駱駝——因為駱駝禁止入城——聚集在一起讚歎那壯觀的河水。看到洶湧澎湃的恆河,母親大叫:“讚頌真主的富足!”此時,一根樹枝被湍急的水流沖走,速度快得無法被抓住。
“我們理應讚頌,”阿卡杜拉瑪回答道,“因為這條河是伊斯法罕甜瓜的生命之源,她為伊斯法罕的街道帶來清涼,為她的水井注滿清泉。沒有她,伊斯法罕將不復存在。”
我們把駱駝寄存在阿卡杜拉瑪的朋友那裡照料,然後走上三十三拱橋,繼續我們的旅程。走到橋中央,我們鑽入一道橋孔,欣賞那壯觀的景色。我抓住母親的手,說:“看啊!看啊!”河水激昂高亢地飛流而過。我們可以看到遠處還有一座橋,更遠處,另一座隱約閃現著。有的橋鋪著藍色的磚瓦,有的橋設有茶館,還有一些橋的列拱橋孔彷彿是一道通往城裡的沒有盡頭的迴廊,吸引遊客來一探究竟。看到前方四通八達的伊斯法罕,以及鱗次櫛比的房屋、花園、清真寺、巴扎、學校、商隊旅館、可巴巴4店和茶館,讓我們驚歎不已。橋尾毗鄰一條橫穿城市的林蔭大道,大道的盡頭是阿巴斯國王建造的廣場。廣場家喻戶曉,每個孩童都知道這個廣場被稱為世界景象。
我被一座聚禮日清真寺吸引了,巨大的藍色穹頂在晨光中閃著祥和的光芒。環顧四周,我看到一個又一個蔚藍的穹頂。它們使這片黃色的土地熠熠生輝。對我而言,伊斯法罕就像一片建立在金子之上的翠藍色王國。
“這兒的人口有多少?”母親抬高聲音問道,以便讓大家能在過往行人的喧囂中聽見她的問話。
“成千上萬。”阿卡杜拉瑪回答,“比倫敦、巴黎還多,只有君士坦丁堡的人口比這兒多。”
母親和我同時驚呼:“天啊!”我們無法想象在一個地方寄居著如此多的靈魂。
走過橋後,我們來到一個有屋頂的巴扎5,穿過香料市場。我看到一袋袋滿滿當當的薄荷、蒔蘿、胡荽、幹檸檬、薑黃,還有許多我不認識的香料。我聞到了胡蘆巴那略帶苦味的花香。這香味讓我想起了燉羊肉,我忍不住垂涎欲滴。我們已經有好多個月沒有吃肉了。
不久,我們就到了阿卡杜拉瑪的哥哥開的商隊旅館。旅館有一個供驢、騾、馬休息的方形院子,院子四周便是客房。我們感謝阿卡杜拉瑪夫婦的護送,祝願他們平安,並支付了寄宿的費用。
我們的房間很小,牆很厚但是沒有窗戶,門上有一把結實的鎖。地上有一些乾淨的草,但是沒有任何其他寢具。
“我餓了。”我對母親說,想起了橋旁邊的羊肉可巴巴。
她拿出一塊髒布,開啟一角,難過地看著僅剩的幾個銀幣。“我們在找到新家之前,必須洗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