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群忙問:“你心裡亂什麼?有男同學騷擾你?”
馬小揚忙叫:“媽!”
馬揚趕緊對黃群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再說話了。又靜默了一會兒,小揚說道
:“……爸,有時候我想,人這一生,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好人,只要是一個真正
的好人,也許就足夠了……您不覺得,這個世界,缺的是真正的好人,不是別的什
麼……”
黃群說:“這跟你入黨有什麼關係?”
小揚說:“也許……沒什麼關係……也許有很重要的關係……”
馬揚一聽,覺得女兒還是認真考慮了“入黨”這件事的。有一套自己的認識。
還不是隨便一談就談得下來的。於是他沉吟了一下,應道:“那就先去做功課吧。
做完功課,咱們找個時間再聊。好嗎?”小揚感激地看了爸爸一眼,點點頭走了。
走到門口,卻回過頭來,發表了一個“宣告”:“爸,媽,有句話,我要先跟你們
說清楚,說心裡話,我不是不想加入你們那個黨……”馬揚一聳眉毛,立即做出反
應:“什麼叫‘你們那個黨’?”小揚忙說:“那我叫它什麼?‘我那個黨’?我
現在還不是它的成員,怎麼能說‘我那個黨’?”黃群反駁道:“它怎麼不是你的?
它是屬於全國人民的。你是不是全國人民的一分子?”馬小揚本沒打算在今晚“決
戰”,便非常策略地閉上了嘴,並乖乖地低下了頭,不做聲了。不一會兒,房間裡
就只剩下了馬揚和黃群。馬揚似乎陷入了沉思。說真的,這麼些年,他還第一次為
女兒的問題“陷入沉思”。在默默地呆站了一會兒後,下意識地走到窗前,似乎是
想躲開背後的那點光亮和嘈雜,去借助窗外那一片模糊和單一,來澄清隱隱乎乎遮
蔽在女兒身上的那層似薄又厚、似輕又重、似單一又複雜、似“不足掛齒”,卻又
“事關大局”的霧障……首先要確定的是,這真是一層“霧障”嗎?不要人云亦云
……想一想……徹底地再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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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書記——K省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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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子夜以後,氣象臺報告,山南地區遭遇特大暴雨襲擊。貢開宸圈閱完省防洪抗
旱總指揮部的汛情簡報,已是凌晨一點多,省委大樓裡出奇地寧靜。他深深地陷坐
在黑色高背軟皮靠椅裡,已經好幾個小時了。他想找焦來年囑咐什麼,但手剛接觸
到電鈴上,便想起一個多小時前,自己已經把他打發回家了,便自嘲般地笑了笑,
撤回了按電鈴的那隻手,拿起一張公文信箋,給焦來年留了兩句話,收拾起皮包,
扣上金屬扣,從衣架上取下大衣,關掉室內的燈,決定去指揮部看看。但他剛一推
門,卻嚇了一跳,看到黑乎乎的外屋裡,有個人在慘白的檯燈光下彎腰坐著,一股
漆黑的氤氳從他寬厚的背脊上倏倏然擴散。
“誰?”他忙問。
“我。貢書記。”那人答道,並站起。卻是焦來年!
“哎,你怎麼還沒走啊?”貢開宸嘴裡雖這麼問著,心裡卻挺高興。
焦來年笑道:“哪敢回哦?”
貢開宸說:“山南的洪情已經搞清楚了嘛……”
焦來年笑笑說:“我估摸著,今天,您還會有些特別重要的事連夜要我去辦的。
所以,就一直在這兒熬著。您沒瞧見?都快熬糊了。”
貢開宸聽焦來年這麼說,興趣上來了,忙放下手裡的包,搬來一把椅子,索性
在焦來年跟前坐下來,問:“焦來年,你有這麼神?說說,快說說。我還有什麼重
大的事要你去辦?”
焦來年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仍在他那平靜的微笑掩護下,用他
那不緊不慢的語調說道:“中央要調走馬揚,這事,非同尋常。我想您不會輕易罷
休的。您一定會用適當的方式方法,去向有關的中央領導申訴,請求。在這個問題
上,您一定會努力掙扎到最後一分鐘。只是,您不願意,也不會把這種努力和掙扎
公開化罷了……”
“晤。掙扎。說得好。我確實是在‘掙扎’……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