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這個時代和自己的生活心灰意冷。本來他還打定主意,要在死前知道事情的真相,現在這也無關緊要了,他是一個累極了的行者,惟一渴望的是解脫。
在井邊那群人的歡呼聲中,沈華北鬆開了雙手,向那發著藍光的命運靶標墜下去。
他閉著眼睛沉浸在墜落的失重中,身體彷彿變得透明,一切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已離他而去。在這生命的最後幾秒鐘,他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了一首歌,這是父親教他的一首古老的蘇聯歌曲,在他冬眠前的時代已沒有人會唱了,後來他作為訪問學者到莫斯科去,在那裡希望找到知音,但這首歌在俄羅斯也失傳了,所以這成了他自己的歌。在到達井底之前他也只能在心裡吟唱一兩個音符,但他相信,當自己的靈魂最後離開軀體時,這首歌會在另一個世界繼續的……不知不覺中,這首旋律緩慢的歌已在他的心中唱出了一半,時間過去了好長,這時意識猛然警醒,他睜開雙眼,看到自己在不停地飛快穿過一個又一個的藍色光環。
墜落仍在繼續。
“哈哈哈哈……”他的耳機中響起了鄧洋的狂笑聲,“快死的人,感覺很不錯吧?!”
他向下看,看到一串撲面而來的發著藍光的同心圓,他不停地穿過最大的一個圓,在圓心處不斷有新的小圓環出現並很快擴大;向上看,也是一個同心圓,但其運動是前一個畫面的反演。
“這井有多深?”他問。
“放心,您總會到底的,井底是一塊堅硬平滑的鋼板,叭嘰一下,你摔成的那張肉餅會比紙還薄的!哈哈哈哈……”
這時,他注意到面罩右上角的那塊液晶顯示區又出現了,有一行發著紅光的字:您現在已到達100公里深度,速度1。4公里/秒,您已經穿過莫霍不連續面。由地殼進入地幔。
沈華北再次閉上雙眼,這次他的腦海中不再有歌聲,而是像一臺冷靜的計算機般飛快地思索著,當半分鐘後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明白了一切:這就是南極庭院工程,那塊堅硬平滑的井底鋼板並不存在,這口井沒有底。
這是一條貫穿地球的隧道。
五、大隧道
“它是走切線,還是穿過地心?”沈華北問,只是思維以語言的形式冒了一下頭。
“聰明的頭腦,這麼快就想到了!”鄧洋驚歎道。
“很像他兒子。”有人跟著說,聽上去可能是中部斷裂災難留下的孤兒。
“是穿過地心,由中國的漠河穿過地球到達南極大陸的最東端南極半島。”鄧洋回答沈華北說。
“剛才那座城市是漠河?!”
“是的,它因作為地球隧道起點而繁榮起來。”
“據我所知,從那裡貫穿地球應該到達阿根廷南部。‘’”不錯,但隧道有輕微的彎曲。“”既然隧道是彎曲的,我會不會撞上井壁呢?〃
“如果隧道筆直地直達阿根廷,你倒是肯定會撞上,那種筆直的地球隧道只有在貫穿兩極之間的地軸上才能實現,這種與地軸成一定角度的隧道必須考慮地球的自轉因素,它的彎曲正好能讓你平滑地透過。”
“呵,偉大的工程!”沈華北由衷地讚歎道。
您現在已到達300。P~。t。深度,速度2。4~A〃…I/秒。已進入地幔黏性物質區。
他看到自己穿過光圈的頻率正在加快,下面和上面那兩個同心圓的密度增加了許多。
鄧洋說:“關於建造穿過地球的隧道,不是什麼新想法,十八世紀就有兩個人提出了這個設想,一位是叫莫泊都的數學家,另一位則是舉世聞名的伏爾泰。到後來,法國天文學家佛蘭馬理翁又把這個計劃重新提了出來,並且首先考慮了地球的自轉因素……”
沈華北打斷他問:“那你怎麼說這想法是從我這裡來的呢?”
“因為前面那些人不過是在做思想試驗,而你的設想影響了一個人,這人後來用自己魔鬼般的才能促成了這個狂想的實現。”
“可……我不記得向沈淵提起過這些。”
“真是個健忘的人,你做了一個後來改變人類歷史程序的設想,卻忘了。”
“我真的想不起來。”
“那你總能想起那個叫貝加多的阿根廷人,還有他送給你兒子的生日禮物吧?”
您現在已到達1500公里深度,速度5。1公里/秒,已進入地幔剛性物質區。
沈華北終於想起來了。那是沈淵六歲的生日,沈華北請在北京的阿根廷物理學家貝加多博士到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