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3部分

“妞妞喜歡不喜歡爸爸?”我問。

“喜歡,”她答,又斷斷續續說:“爸爸,喜歡爸爸。”

她穩穩地站在大床上,我對她說:“喂,妞妞真棒!”她一邊笑喊:“不得了!”一邊朝我走來。我要去漱洗,說:“等一會兒。”她朝我背影喊:“找爸爸!”我洗畢回來,學她:“找爸爸!”她隨即應道:“找到啦!”

她連連唱:“給爸爸吃,給爸爸喝。”我吻她的小肩膀,說:“真香,真香。”她從容答:“給爸爸。”

我抱妞妞抱出了腱鞘炎,手腕上敷著藥。她摸著了,說:“爸爸疼。”我問:“怎麼辦?”她答:“妞妞哭。”接著馬上說:“好爸爸。”

“妞妞,媽媽抱,爸爸手疼。”雨兒說。

“爸爸疼,要爸爸不疼。”她懂事地說。

她站在阿珍身上跳,阿珍喊疼,讓她下來,她偏說:“上!”阿珍說:“你到爸爸身上

跳。”她答:“不上,爸爸疼!”後來她在我身上眺,我喊疼,她說:“爸爸疼死了。”

這些天她老說:“爸爸疼。”說著就伸出小手來摸我。打她的小屁股,問:“疼不疼?”回答也是:“爸爸疼。”我笑說:“可不,打在妞妞身上,疼在爸爸心上。”

妞妞正發病,疼得無法入睡。我徹夜抱著她,在走廊裡徘徊。

已是深夜,靜極了,我們沿著走廊來回走呵走,父女倆都不吱一聲。她躺在我懷裡,睜大著眼,時而轉換一下視線,彷彿在深思著什麼。好久,她輕聲告訴我:“磕著了。”我說:“爸爸心疼妞妞。”她說:“心疼爸爸。”又過了好久,她仍用很輕的聲音說:“回家家聽音樂。”我抱她回屋,聽著音樂踱步,她依然十分安靜。“磕著了,”她又告訴我。我說:“爸爸抱抱就好了,妞妞真乖……”她說:“爸爸辦,辦好了。爸爸想辦法。”她相信爸爸永遠會有辦法的。爸爸是她生活中的一個必要而又無用的謊言。

“找爸爸,找爸爸……”無論睡著醒著,我總聽見妞妞的聲音,時而是歡快的,時而是哀切的,由遠及近,飄蕩不散。

“爸爸疼妞妞哭。”這是妞妞常說的一句話,一開始是遊戲,後來成了病中對自己的安慰。在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時候,她在夢中也說著這句話。

爸爸疼妞妞哭。今生今世,妞妞是永遠的哭聲,爸爸是永遠的疼痛。

'媽媽'

妞妞說話的興致似乎有起有伏。在會說“爸爸”之後,她有一陣子不愛開口了。然後,又一個詞在她的混沌語言中清晰起來。

當然是“媽媽”這個詞。

她在床上玩,拱著小屁股,竭力想爬,但還不會挪動手,一不小心,向一側翻倒,變成了仰臥。她真著急,嘴裡直嚷嚷。一會兒,她又趴著,說了一串又一串話,最清晰的便是“媽媽”,還有誰也聽不懂的非常複雜的音節。

深夜,妞妞醒來了,把臉側向睡在她旁邊的媽媽,伸出一雙小手,一聲聲呼喚:“哦,哦!”

這是四個月上下的妞妞,她渴望表達和交流。輕聲對她說話,她會靜靜望著你,時而動動小嘴,似乎也想說什麼,時而發出一聲短促的呼應。她還經常“啊啊”獨語,顯然從自個兒發聲中獲得了快樂。

雨兒摟著妞妞,彼此開始用沒有字元的聲調交談,你來我往,談得十分熱烈。她是一個和孩子說話的專家,擅長我所不懂的無字童語。她不像我,並不媽媽長媽媽短的。我相信這是妞妞喊“媽媽”比喊“爸爸”晚一個月的一個合理解釋。

妞妞在床上翻滾,忽然自己玩起了組詞遊戲。這時她的詞典裡暫時還只有“爸爸”和“媽媽”兩個詞。她不停地喊:“PA爸爸!”“PA媽媽!”她一定覺得有趣,喊了又喊,上了癮。“PA〃是什麼意思呢?我替她翻譯:破爸爸,胖媽媽。

後來,妞妞真的特喜歡說“胖媽媽”,一遍遍大聲說,臉上往往還帶著狡滑的笑容,露出一種津津有味的表情。

有一回,雨兒對我說:“我真累,又瘦了好幾斤。”

話音剛落,只聽見妞妞大叫一聲:“胖媽媽!”

她是否從媽媽的一串話中辨別出了“瘦”這個詞,並且知道“瘦”和“胖”是反義詞呢?當然不可能。由於她目盲,她甚至不可能懂得“胖”這個詞的含義。但我相信,她從我們常常對這個詞報以嘻笑而領會了它所具有的嘲謔意味。

我躺在床上,妞妞爬過來,摸到我的肚子,便喊:“媽媽。”以前她摸到過媽媽的胖乎乎的肚子,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