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荷花苞的緞面,來回踱了幾大圈,最終還是撈起電話,向京都那邊做了如實彙報。
“……您看這個事?”
“就照您說的做吧。橫豎不差這點錢,若是繡屏補得完美,額外再付她一筆獎金。留人的關鍵是留心。”話筒傳來一如既往溫潤有禮的嗓音。
“成,那這事我有數了。”
陶德福結束通話,長吁了一口氣。
得到老闆的明示那是最好不過,要不然,他總覺得心中沒底。
……
兄妹倆到家的時候,禾父已經回來了。
下午碼頭上沒活幹,他就早早回家削起了木料,打算給院子裡的秋茄藤搭個架子,免得爬牆到隔壁去。
同樣的套內面積和房租,一樓這套帶個十來方的小院子,更得他們一家人的心。不僅曬洗衣服方便、扛重物免去爬樓梯的勞累,還能在牆根邊種些蔥薑蒜和當季菜蔬。唯一的缺點是陰雨天容易返潮,可一年裡陰雨的日子就那麼一兩個月,熬熬也就過去了。
禾父的手藝很好,三十年的老木匠,可惜在傢俱廠的時候,只知悶頭苦幹,功勞全被上面的人得了去,到最後,兢兢業業數十年,迎來的卻是硬邦邦、冷冰冰的三個字:沒文化。
倆口子原也沒想過傢俱廠會給他們家多少補償,但做為雙職工家庭分下來的職工宿舍,最後也被廠裡收了回去,心裡的失落可想而知。
這還不是最傷心的。
前兩天,鄰里街坊傳出的“傢俱廠準備轉制、所有職工宿舍都將公轉私過戶給旗下正式職工”的訊息,才叫當頭一棒的打擊。
禾薇聽說這個訊息後,立馬想通了爹媽之所以下崗的原因:十有**是內部人士早早得知了這個訊息,想趕在公房私有化這個政策出來之前,趕緊地多佔點公房。於是,一沒背景、二沒人脈、三又老實巴交的禾父禾母果斷成了犧牲品。
她能想通,禾父禾母又豈會想不通?
是以,一向寡言拙語的禾父,從那一刻起,顯得越發沉默了,人前幾乎不怎麼說話,也就在自家人跟前,偶爾說笑幾句。
這不,碼頭沒活的時候,其他搬運工,都會圍成圈摸幾把牌九、來幾副梭哈,他都是茶杯一提,直接回家。
禾母起早出門、摸黑進門,沒什麼工夫收拾家裡,他一個大老爺們,拿著拖把、雞毛撣,把個二十多方的小房子,拾掇地窗明几淨。
接下來,又不知從哪兒扛來幾根乾燥除脂的橡木料,給家裡做了張新飯桌,又給倆孩子各做了一口床頭櫃。
餘下的料作,他打算抽空做個雞舍。
來年開春,家裡準備養幾隻雞仔,院子裡野生的雞仔草長得那麼茂盛,不養雞都嫌浪費。
至於那些邊角料,就用來給茄藤搭架子了。
禾薇蹲在屋簷下,看禾父手腳麻溜兒地給刨得光滑鋥亮的木條上釘子,忍不住說:“爸,等咱家攢夠了錢,給你開個木藝店,肯定很受歡迎。”
禾父笑笑,當女兒開玩笑呢。
禾薇撅撅嘴,她可不是在說笑。可家裡沒錢也是真的。不由想到那副絹畫,不知能換幾個錢……
【只要鑑定是永慶年間的,市面上通行的交易價是五到十萬。當然,若是出自名家之手,那就另當別論了,炒到百萬、千萬的也不是沒有。】
好吧,禾薇嘆氣。她不是名家,至少不是被這個時代認可的名家。
不過,拿三十元換五到十萬,也很值了。
到時,她再去毓繡閣接點繡活,每個月多筆穩定的進項,家裡的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
第6章 禾薇的煩惱
天擦黑時,禾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禾曦冬已經把晚飯做好了。
禾母那條暗紅色細格子的圍裙,穿在他身上,硬生生被他穿出一種另類的美感。
“開飯啦!薇薇,還不快去洗手,肚子不餓嗎?”
禾曦冬把一葷兩素三個家常菜、外加一道蝦皮紫菜湯端上飯桌,回頭見自家小妹呆愣愣地看著自己,還道自己臉上有什麼,抬手抹了把汗。
“……我來幫忙盛飯。”
“不用不用,哥來就好。”
禾曦冬再次進入受寵若驚的模式狀態,寵溺地拍拍妹妹的頭,推她進了衛生間。
禾薇老臉羞窘。
長此以往下去,她會不會被兄長養殘啊?
【沒差別了。此前十六年,哪天你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