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些,回頭見老人已經閉眼睡了,躡手躡腳出了房間,順手帶上了門。
一等她離開,老太太睜開了眼,混沌的眼裡,含著溼潤。望著被拉攏的窗簾,定定地看了半晌,也不知在想什麼。最後,長舒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這下是真的睡了。
禾薇離開老人的睡房,松神地呼了口氣,一個搞定了,還有一個呢。餘下的這個還要難辦。曾聽她爹在飯桌上嘮過,老禾家脾氣最拗的不是禾老大、也不是禾老二,而是老爺子。他要光起火來,不僅說明事情大條了。也說明短時間別想好過了。
禾薇磨蹭磨蹭地來到堂屋簷下,老爺子正坐那兒抽著旱菸生悶氣呢。
禾薇四下一瞅,看到了院子裡躺著的幾株午飯前從山上拖下來的毛竹。倒也不是全然扯開話題,而是真的好奇:“爺爺,這幾根毛竹你打算做什麼呀?”
老爺子被小孫囡打斷了愁思,抬頭接道:“王家村的種田大戶來託我編幾個米筐,我想著家裡的米篩漏洞了,索性一道編了。”
說到這個事,老爺子也不浪費時間抽旱菸了。拍了拍大腿從板凳上起身,拿來砍刀,去院子劈篾條了。
禾薇蹲在一旁看著。不時幫點小忙。
譬如把老人砍下來的旁支雜條還有竹根丟到院角晾曬,曬乾了拿來燒火、生爐子,丁點都不浪費。
再譬如給老人呢泡了一壺茶,擱在屋簷下的方凳上。隔上半小時給老人奉上一杯熱呼呼的茶水。
老爺子喝第一杯時和老太太先前的心理感受一樣。覺得熨帖,大孫囡不懂事,小孫囡乖著呢。可喝完第二杯、喝第三杯時,忍不住笑了,看著小孫囡說:“爺爺不渴,你用不著跑來跑去的倒茶放杯子,要真渴了爺爺會和你說的。你要真沒事,幫爺爺把這些拿帶屋簷底下去。一會兒要用。”
禾薇一陣臉紅。她不過是怕老人渴了,大過年的。雖然開著太陽,可北風吹到人身上還是挺冷的,不時喝幾口熱水能讓人暖和點,沒想到會被老人嫌棄。不過看到已經劈好的篾條,她捋了捋袖子,麻利地捧到了屋簷下。
老爺子把手裡頭餘下的這根毛竹也全都劈成了篾條,然後洗了把手,主要是想上趟廁所,被小孫囡餵了那麼多茶水,憋到這會兒已經是膀胱功能很強大了。
結果沒等他坐下,小孫囡雙手捧著一杯熱氣騰騰又黑不溜秋的東西出來了。
“爺爺,這是我剛煮好的三黑米漿,黑豆黑米黑芝麻,都是健康的五穀雜糧,您先喝一杯,暖暖身子。”
他不冷啊,哪裡需要暖身子。這麼幾大根毛竹劈下來,還能冷到哪兒去?可眼角掃到屋裡頭的另外幾人,都捧著小孫囡孝敬的米漿邊喝邊嘮嗑,抽了抽嘴角,也接過了一杯,在小孫囡滿懷期望的眼神裡,呡了一口,唔,味道還真不錯,於是高興地喝了起來。喝到見底時,想起還在屋裡午睡的老婆子,問小孫囡:“你奶還沒醒?”
“嗯,我剛去看過,還睡著呢,爺爺你放心,我給奶奶留了兩杯,保溫著呢。”禾薇飛快地接道。
老爺子一噎,誰說這個了。好吧,他就是沒話找話。可惜不擅長,還是悶頭幹活兒吧。三兩口把見底的米漿喝完,杯子遞給小孫囡,埋頭編起種田大戶問他買的米筐來。
禾薇進去把眾人喝完了的杯子都清洗乾淨後,在灶間和北堂屋溜達了一圈,見二伯孃和她娘分工有序,一個包完了蛋餃在搓麻花,炸了正月裡當零嘴兒;她娘在幫她爹打下手。
這不,大灶鍋裡的麥芽糖熬熱了,準備開始做凍米糖了。這活看著簡單,卻非常耗體力,不是成年男子還真吃不消幹。
灶間角落的煤餅爐子上燉了一口大鍋,鍋裡燉著洗淨去浮沫的豬大骨,是明天晚上的火鍋底湯。
北堂屋裡,禾曦冬和禾鑫把小飯桌收拾乾淨了,並搭好了壘凍米糖的木條子,隨時等候她爹的吩咐。
既然沒她什麼事,禾薇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堂屋簷下,看老爺子編篾條也挺好玩的。
“爺爺,我能試著編編不?”
看了一會兒,禾薇手癢了,看幾根篾條在老人手裡翩翩飛舞的樣子,好想上手試試啊。
老爺子見她喜歡,倒也沒反對,拿過一旁幾根剔出來的材質相對偏薄偏軟的篾條,給她起了個底,讓她照著他教的法子,依樣畫葫蘆地編了起來。
起初幾個來回,禾薇編的很生澀,漸漸的,手裡的篾條舞得越來越快了,當然,老爺子的速度還是趕不上的,可對個新手來說,僅僅個把小時就編得有模有樣也委實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