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美珠罵著罵著,伏在床腳嚶嚶地哭起來。
聶強起初有些不忍。想寬慰小妹幾句,可聽她哭到後面,心頓時涼了半截。
什麼叫大姐小哥沒了還能找誰依靠?自己這個大哥活生生站她跟前她難道沒看見嗎?還是說。在這個小妹心裡,自己這個大哥一直都是不中用的存在?
聶大嫂紅著眼眶捏了捏聶強的手臂,給他安慰。
聶強長出了一口氣,拍拍媳婦的手。轉而對賀擎東說:“阿擎啊。你姥爺剛說的你都記下了?那塊地今後就交給你了,千萬莫做讓咱們聶家祖上蒙羞的事。”
賀擎東沒吱聲。
如果有的選擇,他真不樂意接收那塊地。
聶美雲在那裡栽種過大片的變異罌|粟,取證完雖然一把火都燒乾淨了,山頭、山腳但凡能種植的泥土也被翻土機來來回回碾過無數遍、確保不會再有變異罌|粟的苗種遺留。
可即便如此又怎樣?他賀擎東不缺錢,更不想做勞什子地主。聶家祖輩留下的山頭、田地,聶家人當寶,他卻不稀罕。誰愛誰拿去。可聶老頭拿“死不瞑目”四個字逼他收下這塊地。他不點頭,老頭就真的光吐氣不進氣地瞪著他。
那一刻。他心頭泛酸,不得不接受。然而,剛等他點下頭,老頭就溘然長逝了。死亡來得如此迅速,讓他猝不及防。
“什麼!”聶美珠一聽那塊山頭竟被賀擎東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大外孫截胡了,不管她爹剛閉眼,尖聲叫道:“爸把整座山頭都給他了?憑什麼給他呀!那山頭是爸的,爸走了不是應該分給我們幾個兄弟姐妹嗎?就算大姐和小哥沒了,不還有我和大哥你嗎?為什麼就給他了?爸偏心也不能偏成這樣啊!爸這人可真是……每次都這樣!
之前是大姐,說她十六歲之前吃了許多苦,不由分說把醫院傳給了她,讓我們誰也不許有意見。好吧,我們敬她是大姐,又念她吃了這麼多年的苦,所以聽爸的:醫院給她、家裡大小事都聽她的,從不違逆她的意見、更不會和她大小聲,結果咧?搞半天是個假的!
害死小哥、氣死了爸,醫院也被她折騰沒了!現在又說把僅剩的山頭給外人……大哥!爸病了犯糊塗,你怎麼也跟著糊塗?怎麼證明他一定是我們聶家的人?dna驗過了嗎?什麼都沒做,僅憑聶美雲生前幾句話就肯定他是爸的外孫?不行!說什麼都不行!總之我反對!”
聶美珠還有一句話沒說:賀擎東害得她閨女受盡委屈、到現在還在牢裡吃苦,決不能讓欺負閨女的人佔據她聶家的遺產!哪怕這個人身體裡真的流著一半聶家人的血!
聶強讓媳婦去走廊給弟媳打電話,商量老爹的身後事,自己給老爹蓋上白布,站在病床前,冷眼看著歇斯底里的小妹,等她冷靜一點了才說:“你也說了這塊山地是爸的,他想給誰就給誰,我們做子女的沒有置喙的餘地。至於阿擎的身份,不用你說,我前幾天就從賀老那裡拿到阿擎的dna報告了。別說什麼信不信的鬼話,賀傢什麼樣的家世背景?要不是這樁陳年舊事,人家根本不稀得和我們糾纏不清!”
聶美珠噎了噎,還是很不甘心地咕噥:“爸就是偏心!偏得沒邊兒了都!”
聶強搖搖頭,不再理她,轉而對賀擎東說:“你倆要是有事,先回去吧。出殯沒意外的話會在後天,你記得來。不管你心裡有多怨我們家,好歹他是你姥爺,你不認我們幾個舅舅、阿姨我們沒話說,但你姥爺這後半輩子真的是一直活在愧疚裡,早年的時候愧疚丟了你母親。臨死又愧疚認錯了你母親……”
賀擎東點點頭,打斷聶強哽咽的就快說不下去的解釋:“我會來。”
後天正好是清明節前一天,而且出殯多在早上。不影響他和小妮子回清市的計劃。
從醫院出來,禾薇見賀擎東情緒有些低落,心知聶老的故去對他的衝擊力還是比較大的。別看他在聶家人跟前除了冷淡沒什麼多餘的表情,但她就是知道他心裡肯定不愉快。任誰處在他這個位置,還能樂觀、還能笑著面對的。有時候,面無表情比痛哭出聲更讓人揪心。
爬上車,禾薇主動握住他的手。柔聲問:“現在去哪兒?你剛出院,跑來跑去不好,要不我送你回家歇息去?”
賀擎東聽出她話裡的小心翼翼。低頭看著大掌裡包裹著的小小揉夷,嘴角扯出一抹笑:“我沒事。”
沒事才怪,禾薇心道。聲音都啞了,可見內心剋制著的情緒波動有多強烈。
“我先送你回學校。還是。給你班主任打個電話延請半天假得了?”賀擎東說著。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