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榻上傳來玉鷺均勻的呼吸聲,我微微動了動右腿,居然沒有一丁點疼痛感,隨手拾了件單衣披在身上,我輕輕地走出了房間。
夜色很美,月光柔柔的,我忽然想溫上一杯暖酒,對月獨酌,讓自己醉個一塌糊塗。
火房外的草地上卻已經醉了一黑一白兩個無常。
我並未掌燈,步子又輕,立於院口,不過五步,他們絲毫未察。
今夜討醉的不只我一人呢。
雪影靠在院中的一棵柳樹下,他本謙謙君子,溫和儒雅,此刻衣襟卻微微散開,一縷長髮落於胸前,雪膚鎖骨若隱若現,朦月之下,道不盡的風情萬種。
他的手撫在秦慕的臉上。
神情柔和的宛若聖母瑪利亞。
秦慕枕在他的腿上,髮髻已然散開,左手將酒瓶高高舉起,佳釀紛踏落入口中。他放下酒瓶,眼角處亮亮的,不知道是眼淚還是灑下來的酒。
他說,“有時候我真的有些怪孃親。”
雪影理了理他的頭髮,並不接語,只是神情越發柔和。
“為什麼她要那麼固執呢,隨波逐流一點不好嗎,我們大家就不會這麼辛苦了……”
“我好想孃親。”
一地沉靜。
隔了許久,雪影淡淡道,“我今天見了她,覺得她的身上有阿姊的影子。”
“所以,你幫著她騙我?”
又是風輕雲淡的口氣,“她與傲之所說的,也並不甚像。”
秦慕緩緩嘆了一口氣,“這樣也好,清明總有個掃墓的人了……”
我悄悄隱去,踱回房間,一路,清月懸空,灑下片片銀華。
桃花樹下立著一個身影,煢煢孑立,形影相弔,說不盡的孤單落寞。
是我的將軍夫君。
見了我,似乎有一絲吃驚。
我正要勸他回房,他卻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朝我擺擺手。
“千遙,過來。”
“將軍,您的傷還沒好。”
他拉著我的手席地而坐。
“我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了。”
“你們別擔心。”
我癟起嘴。
“怎麼,不高興了?”他一副委屈,“我就是悶了,想出來看看。”
“夜裡風大,若是著涼了……”
“噓……”
“千遙,你才幾歲大就嘮嘮叨叨的。”他撇過頭,佯裝生氣。
又轉回頭,“早知道,就不娶這麼多夫人了,到頭來,個個都管教我。”
“將軍……”這種話彷彿不應從將軍口裡說出吧。
“我就是來看看卿兒,坐一下便回去的。”
我四下望了望,哪裡有人啊,將軍你可別嚇我啊。
他甜甜一笑,獻寶般地朝前指了指,“這是我和卿兒一起種的。”
我這時才反應過來,‘卿兒’應是指公主夫人。
既然是公主夫人種的,那我當然要好好誇獎一翻了,“‘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想必開花時必是一番‘滿樹如嬌,萬枝丹彩’的美景……”我輕嘆道。
將軍撲哧一笑,“卿兒肯種這個,不是貪圖桃花嬌美,只為桃樹耐活。”
……
這個公主夫人還真是特立獨行的一號人物啊。
“千遙,我想喝酒。”
“將軍……”
“就一點,一點點就夠了……”將軍竟然扯起了我的衣袖,彷彿耍賴要吃糖的小孩一般。
我又回了火房,那一對黑白無常已然不在,地上也不見絲毫狼藉,果真是來無影、去無蹤。
我溫了一壺酒,拿回桃花樹下,卻見將軍依在樹上睡著了。
宛若初生嬰兒般。
唇邊是滿滿的笑意。
可是,他這麼睡著定是要著涼的,我輕輕推了推他,“將軍,醒醒……”
他迷濛著眼睛,待看清是我,抓著我的手笑著說,“千遙,我夢到卿兒了,她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美麗。” 他的眼神又暗了下去,“我卻老了這麼多,你說,她再見我還會認出我嗎……”
我扶起他,安慰道,“會的會的,有了前世的三千次回眸今世才會結髮為夫妻的,既然看了三千眼,又怎麼會認不出呢。”
聞言,他才舒心一笑,顯出心滿意足的樣子,終肯回房睡覺。
我出來時,看到桃花樹下的清酒。
無奈地笑了笑,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