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前,我去了李尚的府上。他和李煥都在此處,見到我,十分詫異。待在堂上坐定,我與李尚寒暄了一會昨夜之事。他的家宅附近,也有幾處被郭承手下的軍士縱火,不過他們的位置比較偏僻,並未遭殃。&ldo;馬奎等人明日就到,只是如今這事態,入城出城,恐怕都難了。&rdo;李尚道。我頷首,若非他提起,我幾乎已經忘了此事。不過來了也好,魏郯一天不回雍都,這裡就一天算不得安穩。&ldo;我此番來,乃有一事要與李掌事商議。&rdo;我對李尚道,&ldo;延年堂的藥莊,如今可還存有多少藥物?&rdo;李尚訝然,立刻命李煥將賬冊拿出。&ldo;夫人請看。&rdo;他將賬冊翻開,呈與我,道,&ldo;大公子出征之後,延年堂收藥製藥,如今存貨之數,都在其中。&rdo;我看了一下,裡面的許多藥物,都是如今急需的,貨量也不少。&ldo;不知貨物如今在何處?&rdo;我問。&ldo;都在延年堂。&rdo;李尚答道。&ldo;李掌事,&rdo;我思索了一下,道,&ldo;昨夜城中生亂,軍士死傷甚重。如今太醫署已無藥,正是燃眉之急。&rdo;李尚立刻道:&ldo;夫人之意,某已知曉。今日早些時候,太醫署曾遣人來問。只是藥物乃當下奇貨,某恐說出之後會招致朝廷強取。&rdo;這顧慮的確在理。朝廷一向重農抑商,而動盪之時,更有非常之策。市中的糧食、布匹等日用之物都由大司農府掌控,隨時徵調。若是講理的,平價收購,商人還不會虧得許多;若是遇到不講理的,強行徵走,商人亦不得有所怨言。想幫是一回事,如何幫,又是另一回事。太醫署能管的,不過是尋藥醫治,而收購貨物,則要經由大司農府。如今的大司農劉昱,就是前番病逝的大司農劉寮之子,能力平庸,魏郯原本並不願意讓他繼任。許是我覺得魏郯看人一向有他的道理,對於這個人,我也不信任,往簡單小器裡說,他若真的不給錢怎麼辦?李尚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道:&ldo;夫人慾為軍士行善,也並非不可。這些貨,成本不過萬餘錢,若捐出去換個好名聲,倒也值當。&rdo;&ldo;捐?&rdo;我笑了笑,搖頭,&ldo;在商言商,為何要捐。&rdo;李尚不解:&ldo;夫人的意思……&rdo;我莞爾:&ldo;這些藥,丞相府會買下。&rdo;掌握魏府,最大的好處就是掌握了府庫。嚴均做司庫的時候很是細緻,我回到府中之後,立刻要檢視賬目。他取來給我,只見上面條條分明,我抽出幾條查對數目,並無絲毫錯漏。魏傕權勢滔天,若說家財,其實國庫都能算在裡面。可是,家財卻算不得多。當我看到賬冊中的金銀之數時,吃了一驚。問嚴均,他說府中的收入乃是來自俸祿、朝廷賞賜以及封邑。魏傕為人豪氣,籠絡人心之時,常常一擲千金。不過,付李尚的藥錢還是不在話下的。藥送來之後,我讓嚴均造冊記下,再送往太醫署。忙完了這些,天漸漸黑了。魏府中的靈堂,原本並未撤去,如今卻有了新的用途。不過,先前雖擺了好幾具靈柩,裡面卻是空空如也;而現在只有一具靈柩,梁蕙實實在在地躺在了裡面。家人們又重新戴起了孝。堂上傳來做法事的吹打之聲,除此之外,魏府中寂靜得詭異。昨夜到今日,我過得紛紛擾擾,儘管累了,卻還不想睡。而待我要哄阿謐入睡之時,外面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ldo;夫人!&rdo;家人在外面稟道,&ldo;軍士來報,郭承已兵臨城下!&rdo;郭承是一隻老狐狸。昨夜魏康發難,郭承見勢不好,卻不與魏康糾纏,虛晃一槍往北逃遁。魏康被細柳營射殺之後,郭承將流竄的涼州兵餘部收歸帳下,捲土重來。這訊息如同疾風一樣傳得全城皆知,當我乘車出去,街上到處是人,恐懼在燭火光中映在每個人的臉上。&ldo;二堂兄這是要做甚?&rdo;毛氏哭著說,&ldo;兄弟鬩牆,非要趕盡殺絕?&rdo;周氏安慰著她,臉上也滿是恐懼。當我趕到雍都的城頭,眼前,只見城下的火光匯如洪流,數也數不清。&ldo;雍都的每個城門之外,皆有敵兵圍困。&rdo;一名將官向我道,&ldo;程都督已將各處城門封死,燃起烽火。&rdo;我望向遠處高牆上的熊熊大火,心突突地跳。昨夜的禍事,雍都還未全然緩過勁,郭承又立刻攻來。如今雍都守軍不足三萬,而城下這麼多的人……&ldo;夫人!&rdo;一個聲音傳來,我看去,卻是程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