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了今生唯一的秘密,最不能傾訴的,竟是她唯一的朋友,唉!
還有什麼事比心裡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更折磨人?比自我掙扎、天人交戰更累人?偏偏在維青面前還得如履薄冰,怕洩露了自己的心事。累?怎麼不累啊!
“小妹。”江父喊住正要上樓的採晴,口氣裡透著罕見的嚴厲,“過來,坐下。”
她這才發覺異狀,家裡每個人同時坐在沙發上,這種畫面已經好幾年不曾出現了。平常大家各忙各的,人口簡單卻住在一幢大房子裡,想碰面都不容易,只有吃年夜飯的時候才會齊聚一堂,可是今天……
她依言坐到大哥身邊,對這現象有如墜入五里迷霧中,每個人的表情凝肅得讓她微微不安,下意識的挨近大哥。
“嗯咳,你……這次期中考第幾名?”說話的是一向威嚴的江父。
採晴怯怯的低聲說:“二十三名。”
“你是怎麼回事?從前三名一下子掉到二十三名。”江父試圖壓抑怒氣,等待她的解釋。
採晴自知理虧,頭低得不能再低了,江母是最標準以夫為貴的傳統婦女,丈夫教訓孩子哪有她說話的份?何況,這回女兒的問題還不止是成績而已。
在得知採晴缺課過多和傳聞中的“同性戀風波”有絕大的相關性後,江徹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他所知道的小妹,他雖不似思想保守、古板的父母般大驚失色,繼而大發雷霆,但這訊息還是令他錯愕得無法正常思考。
“你交的那個朋友,叫杜維青是吧?”見她低頭不語,江父捺著性子又問。
採晴點點頭,還是不敢正眼看他。
“以後不許你再和她來往。”
“為什麼?”成績退步是她自己的責任,根本不關維青的事。
“為什麼?你還敢問我為什麼?”見女兒對那杜維青的在意和緊張,江父的心漸漸往下沈,那表示傳聞的可信度又加了幾分,他再也按捺不住脾氣地吼道:“不讓你交男朋友,你就給我搞同性戀,這話要傳了出去,你叫我這張老臉往哪擺?”
“阿徹,從明天開始由你接送小妹上下學,絕不能讓她和姓杜的再有任何牽扯。”江父交待兒子後又轉向她,“你聽清楚了,不許再和她見面。”
採晴一下子無法消化這些訊息,他們怎麼知道那件事?怎麼可能?謠言蔓延如此之快、如此之廣?在學校不得安寧,如今家裡也成了戰區,她是唯一的俘虜。
無論如何不能讓維青成了代罪羔羊,更無法就這樣失去維青,採晴提起勇氣,承諾的說:“我保證我不再缺課、加倍用功,這次退步跟維青無關……”
江父憤怒地打斷她:“不是她,難道是你?好好的孩子沒事搞什麼同性戀?你是我生的我會不瞭解你嗎?好,我倒要親自問問她,到底給我女兒下了什麼蠱,讓你變成這樣還要包庇她?明天我帶你到學校,跟她把話說清楚。”
“不要,”採晴吼了起來,她不能讓維青知道,恐懼戰勝了一切,她不得不屈服了。“我……我答應你們,不會再和維青見面了。”
在江家二老看來,這等於是承認了維青的“罪行”,問題終究不在女兒身上,而是杜維青。這個想法總算讓他們略鬆了一口氣,但為防百密一疏,江父聲色俱厲地補充道:“別以為你在學校做什麼我會不知道,你最好安分點,好自為之。”
怎麼會演變至此?採晴在心底嘆氣。
她無助地望向江徹,他只能苦笑著搖頭,未了解始末之前,他也無能為力。可是,以小妹的個性,他有了解事實的機會嗎?
以往都是採晴到教室找她,她倆的教室中間隔了一大片操場,而且都在三樓,每回往返總得花費不少時間。採晴卻不嫌麻煩,即使十分鐘的下課時間往往聊不上幾句話又得趕回教室上課,有時甚至帶著飯盒到維青教室和她一起用餐。
趁著午餐後的空檔,維青想和採晴聊聊。已經好幾天沒看到她了,打電話也接不到她本人,總得先被盤問一番才換得不太友善的一句:“她不在。”
採晴出了什麼事嗎?還是又生病了?維青擔心著,於是加快了腳步。
望著桌上的三明治,採晴一點食慾也沒有,自從父親大人下令她不許再和維青來往之後,她總覺得有雙窺探、監視的眼睛時時刻刻緊抓住她的一舉一動;放學時間一到,這種感覺便化無形為有形,因為她大哥會準時到教室她,她甚至有了不用降旗、排隊的特權。回到家裡,電話鈴聲一響,馬上有人接起來,房裡的分機已被撤走,她明白連和維青通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