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不言聲牽起驢韁馱著夜明珠向草堤走去。黃河湯湯地流著,洶湧而沉默,碧澄的夜空映得河面一片幽藍。夜色之中,這種沉默和幽藍色調使黃河呈現出一種溫柔而神秘的意味。而白天,黃河只是一味地混沌、混沌,大氣而雍穆,雷霆萬鈞、渾莽蒼遒,彷彿在向世界宣示:沒有什麼力量可以阻止其滔滔東去的意志。
第九章 魔鬼城(5)
夜明珠突然開口問道:“你覺得黃河像甚?”
“白天像父親,晚上像母親。”半年來,縱馬馳騁在黃河沿岸不知多少往返,他自忖對黃河的理解很深。
“我看黃河倒像苦行的唐僧,不知疲倦、日夜向前趕路,歷盡千辛萬苦為的就是取得真經、修成正果。”
“姐說得有道理!”
他不由驚詫於夜明珠的敏銳。西路軍何嘗不是這樣?鐵流漫漫,征程數萬裡,然後又馬不停蹄地向西、向西,悲壯偉烈,目的究竟何在?
還在魔鬼城時,原西路軍工委軍需主任許養皓曾戲論過西路軍西征的意義和使命:我們有點像遠赴西天取經的唐僧,目標明確、理想堅定、道路坎坷。而我們這支偏師所進行的長距離西征行動的本身則更像十字軍東征,雖帶有一定的理想主義色彩,但不管怎樣,我們都始終堅信,英特納雄耐爾一定會實現!這便是我們的真經、我們的正果,這也許就是我們西征軍乃至整個紅軍最終極的使命和意義……
“你在想什麼?”夜明珠輕聲問道。
“我想這黃河是有生命的,永不停歇是它的天性,它不能停在一個地方不動,一停下來也許它就會死。”
“你是在說你自己吧?”
“也許。”
兩人一時都安靜下來。
一條大魚忽然躍出水面,落下時激起好大一片水花,冰涼的河水濺到菖蒲蘆葦叢中,打得菖蒲蘆葦中一陣簌簌作響,叢中的宿鳥發出一陣不安的夢囈。
“遠鴻,是動身的時候了。”夜明珠幽幽一聲。
“走?怕是走不成了!”
“嗯?”
“韓德功已私下裡讓老闆娘簽字畫押,明文要求我不得擅自離開。”
“只管走你的,韓德功那兒有姐頂著,他是個孝子,大不了我去求他老孃。至於荇兒你不用管她,說不定她巴不得籤這個字哩。”
“難道這事正中老闆娘下懷?”
“我瞧著差不多。”
“為什麼?”
“瞎猜的,你管那麼多幹嗎?悄悄走你的。”夜明珠忽然有些莫名的煩躁,聲音裡不由帶出點惡狠狠的味道。
“我估摸著韓德功暗中還有陰招,他不可能僅憑一紙文書來約束我,他又不是三歲小孩,說不定現在已派人盯上我了。”
“你知道留下來對你意味著什麼嗎?”
“名義上自由,實際上形同軟禁,隨時都在他的掌控之下,隨時會被他再抓起來。”
“既然知道這樣,為何不趕緊走?”
“現在風頭正緊,不是最佳時機,還得看一陣子。”
“說到底,你還是不放心你那個漂亮的老闆娘吧?”她不由語含譏諷道。
“不僅僅是她,”他彷彿聽不出她語氣中的譏諷之意,依舊悶著頭老老實實答道,“還有你,姐,我不想因此事讓你受到絲毫的牽連,我不能一走了之。”
“你呀!讓我說什麼好!”她暗中忽然流出淚來,忍了半天才輕嘆一聲:“其實,姐也不想你走,可是——”
也許,只有在這個極似廣坤的男人面前她才更像個凡塵中的普通女人,有溫柔也有嫉妒。她的潛意識裡一直在等待龍遠鴻的這句話,於是便一直拿荇兒說事兒,等他真的說出來了,卻又莫名其妙地難過起來。畢竟她是那種悲天憫人之人,心中有大愛,不想因自己的一念之私而使他再次蒙受苦難。雖然她不知道龍遠鴻的真實身份,但她預感到在她遇見龍遠鴻之前,他一定是屢經磨難、九死一生。
他也意識到夜明珠暗中哭了,不由一陣慌亂,急忙安慰道:“姐,別為我擔心,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我不走韓德功便不會殺我。”
第九章 魔鬼城(6)
“你怎麼能肯定?”她抬起頭來,過分的關切使她忘記了遮掩自己的嗚咽。
龍遠鴻心裡一熱,眼中瑩光閃爍,說道:“我和他曾經殺得你死我活,他頭上的疤就是我砍的,今天他絕對認出我了,要殺我的話一刀砍了萬事俱休,隨便安個什麼罪名就行,根本不會為此費那麼多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