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盡被吹散。
弘曆摸著鬍鬚,感慨萬千。傅恆提醒了幾聲,他才回過神來,淡淡問道:“怎麼就來了這兒?”
“爺怕是想長公主了吧?”傅恆也蓄起了鬍鬚,較原來更添幾分老練,這些年身子不再硬朗,以至於他面色略黃,時而咳嗽兩聲。
弘曆嘴角輕輕微揚,轉身離開了這處甚少有人再來的曾經輝煌熱鬧的地段。
“朕對不住你。”
弘曆壓低了聲音,最終說了這一句,傅恆內心顫抖不已,不自覺停住了腳步,連他自己都未曾發現不知不覺中握緊了拳頭,睜大了雙眼噙滿淚光。
弘曆沒聽見傅恆的腳步聲音,遂轉身面對著心中千萬般滋味的傅恆,深呼吸之下,做好了準備,不曾低下頭道:“對不起……這些年朕一直愧對你,康兒他……”
“砰——”
弘曆回過神來的時候,嘴角已經沁出了血跡,吃疼不已,又十分驚詫地瞪著傅恆,正要訓斥,又想起其實是自己不對,於是剛要張開的嘴又閉上,轉而輕聲說:“今日朕任你打,終歸是朕對不住你。”
“啊——”傅恆怒吼一聲,上前揪起弘曆的衣領,多年來的積鬱如山洪般傾瀉而出,面前的這個人是他的主子,是他的君王,又是他的姐夫,他多年來的知己兄弟,卻又是霸佔了他妻子的人!
“為什麼!”傅恆揚起拳頭,正要落下,弘曆卻緊閉雙眼迎面送上臉頰任由傅恆處置,傅恆氣急敗壞之下,揮了一空拳,懊惱地甩了自己幾個巴掌,所有話語都顯得虛無縹緲,毫無氣力。
多年來他不曾忘記富察氏一族的忠肝義膽使命,即便心中對弘曆又敬又恨,卻終是壓抑自己的恨意,依舊效忠弘曆,效忠大清。
積鬱成疾,他的身子已大不如前,納蘭岫寧也天天是鬱鬱寡歡,難以言笑。
弘曆深感人生無常,今日敢於同傅恆正面相對,權因璟珂一句一些事情再不去做就晚了。
“康兒是我的兒子,這輩子,下輩子,永遠都是。”竭力平靜心情的傅恆最後站直了身子,淡淡一笑,哀傷又苦澀。
弘曆心情更加複雜,不知該如何彌補傅恆心中的傷痛。這些年,傅恆為他擔了這個不光彩的恥辱,為他盡了阿瑪責任。他曾有段時間親自撫養福康安,可福康安卻堅持不在皇宮過夜,一切以傅恆為先。
令皇貴妃亦幾度想要勸弘曆改變主意,將小女兒和碩和恪公主改許配給福康安,放棄兆惠這個不服自己所用的人。
弘曆卻堅決不肯答應,讓令皇貴妃等人都起了疑心。富察府四個孩子,除了庶出的福長安不說,其餘三個嫡子,唯福康安最為弘曆**愛,甚至還被弘曆讚揚福康安身上有端慧皇太子和悼敏皇子的影子。
如此種種,卻連一個額駙都當不上,未免太讓人稱奇。眼下福康安被許配的婚配物件是總督明公山女阿顏覺羅氏安息。箇中緣由,只有弘曆與傅恆才曉得。
“臣多謝皇上對犬子的偏愛。”
傅恆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弘曆眉頭皺得更緊,傅恆始終不肯原諒他。
“長公主何以離開,皇上一清二楚。所以請皇上莫要再提康兒身世。”
長公主為何離開,呵呵,弘曆苦笑著轉身離開了公主府前路。
皇姐,你當真再也不願回來麼?
有些人,當從人們的記憶中慢慢淡化,或許他真的就再也不回來了。直到再提及,已是隔夜鳥花遷,物是人非,時過境遷。
十數年後,幾近被遺忘的科爾沁滿珠習禮家族後代、孝惠章皇后母家從孫和碩額駙觀音保墳塋新修,墓碑新砌。
新修的墓前,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倚著墓碑坐著,瘦骨嶙峋的手中握著一支碧綠如洗的玉短笛,憧憬的眼神望向遠方,彷彿在等候著誰。
夕陽西下,黃昏霞錦,不遠處的白色羊群悠閒在牧羊女的長鞭下笨拙地歸家。
一頭髮略微發白的貴族少婦踏著傍晚徐徐的微風,向墳冢而來。
少婦鞠了數躬,衝著墓碑上的名字,淡然一笑,略微沙啞的聲音只說了一句話:“阿瑪,額娘,女兒回來了。”
少婦蹲身,倒了三小杯酒,撒在墓前,凝眸許久,才走去扶起望得出神的老者。
暮靄染天,拉長的身影,慢慢地踏上歸家之路。
幾經浮沉,抓不住的流年。
浮生掠影,或許不應是虛度年華……
(完)
☆、番外 故人西去
“和孝,你慢一些,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