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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部分

斥了明崇儼一番,眾人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出列者赫然竟是當今文壇領袖、御史中丞駱賓王。

“駱中丞所言甚是,古人云:倉廩實而知禮節,百姓若不得食,何來知禮節一說,今春耕正忙,倉促徵發民夫,不是擾民又是甚子?臣實不敢苟同!”駱賓王話音一落,禮部侍郎林明度便即站了出來,不留情面地駁斥著明崇儼的建議。

“啟稟娘娘,明大夫既敢如此妄言,那便請明大夫自行任事好了,臣等將拭目以待!”

“臣附議!”

“臣亦附議!”

……

有了駱賓王、林明度的帶頭,李顯一系的官員們自是不甘落後,紛紛站出來喝斥明崇儼的謬論,到了末了,近乎大半的朝臣們也都跟著出了列,渾然一派痛打落水狗之架勢,生生辯駁得明崇儼面色鐵青不已。

“眾愛卿之意本宮知矣,然,陛下既已下了旨,須怠慢不得,終歸還是得拿出個準主意方好,不知諸臣工可有甚教本宮者?”

高宗將李弘的諡號定為“孝敬皇帝”的舉動其實並非深思熟慮的結果,而是出自一時之義憤,不過是想當場給武后一個難堪罷了,還真沒去細想實施的具體可能,一遇棘手之難題,立馬就玩起了“昏迷遁”,將這爛攤子丟給了武后,本心裡未嘗沒有為難一下武后的意思在內,不過麼,高宗顯然是低估了武后的肚量以及對權力的無限渴望,面對著眾臣圍攻明崇儼的局面,武后絲毫不曾動怒,反倒是認認真真地聽著,直到諸臣工們發洩了個夠之後,這才不緊不慢地壓了下手,一派心平氣和狀地將先前的問題換了個說法,再次提了出來。

武后這句話說得不溫不火,並未對先前爭議雙方進行點評,可話方一出,便有如一道大閘猛然落下一般,生生將群臣們的洶洶激情徹底掐斷了,偌大的殿堂中再無一人剛輕易出言的——本來麼,這世上就不存咋又要馬跑又要馬不吃草的事兒,要想不擾民又要以帝王禮厚葬李弘壓根兒就是一對不可調和的矛盾,任是誰對此都難言有把握,再說了,這事情還不光是厚葬不厚葬的問題,而是牽涉到天家之爭,旁的不說,先前那架勢擺明了就是英王與武后在扳著手腕,在此風向不定之際,多說很有可能便是多錯,保持緘默方是穩妥之道,殿中諸臣工都是明白人,自然是明哲保身為上了的。

“顯兒素來多智,娘一向都是知道的,今既受命主持其事,娘相信顯兒定能妥善為之的,莫要負了陛下與為孃的厚望才好。”

對於群臣們的三緘其口,高宗是氣急敗壞地玩起了“昏迷遁”,可武后卻顯然極為享受諸臣工這等啞然無聲的敬畏,半點都不以為忤,等了片刻之後,便即自說自話地將此事毫不客氣地扣在了李顯的頭上。

知道你個屁啊,老子啥時領旨了?你個死老婆子,這等指鹿為馬的事兒都敢當眾玩將出來,欺負咱不敢反抗是不?李顯一聽武后如此說法,登時便怒了,面對著武后一次又一次的耍無賴手腕,李顯不打算再退讓了,這便大步行到了殿中,對著武后一躬,不徐不速地開口道:“母后對兒臣的厚愛之心,兒臣感佩在心,時時不敢或忘,然,說到主持其事,孩兒自認無法在不驚擾地方之條件下,達成其事,請恕兒臣不敢領旨!”

“轟……”

李顯此言一出,便算是擺明了車馬要與武后當庭爭鋒了,群臣們見狀,全都譁然了起來,可也就是私下亂議罷了,卻無人敢出列攪合其中。

“哦?是麼?那顯兒以為如何方能得兩全,且說來與娘聽聽。”

武后顯然也沒想到李顯居然敢當庭擺出如此強硬的態度,眼神裡的厲芒瞬間便是一閃,可也沒就此發作,而是身子往龍床的靠背上輕輕一靠,一派饒有興致狀地打量了李顯好一陣子之後,這才眯縫著眼,淡淡地問了一句道。

武后此言語氣雖平淡,可內裡卻暗藏殺機——李顯若是能答得出一個兩全之策,那其先前拒絕領旨的言行便是不折不扣的抗旨不遵,倒黴怕是不免之事了的;若是答不出個所以然來的話,李顯一向以來的英名必然要受損不說,武后也能借機發落李顯一把,雖不致有生命危險,可臉面卻要就此丟光了的,這一點滿殿大臣可都是看出來了的,大多數朝臣都為李顯暗自捏了把冷汗。

“母后見諒,兒臣說過了,此事萬難兩全,兒臣愚鈍,還請母后指點迷津。”

以李顯之精明,自是不可能看不出武后話裡的玄機,可也並不以為意,既然都已槓上了,李顯自不肯稍有示弱,這便毫不客氣地將問題反推給了武后,他壓根兒就不相信武后能拿出甚良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