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廢掉了的皇帝,說不重要是真不重要。楚國人可能更盼著他早點死,反正已經不需要他了,留著總是個麻煩。然而,君臣名份,倫理大義,一重重在上頭壓著呢。就算他瘋了廢了,他也是當過皇帝的人,還是皇族的嫡系血脈,現在的皇帝在輩份上,還得喊他叔叔。就算真地沒有人關心他,嘴裡也絕對不能說出來。否則就是站出來同這幾千來宣揚不絕,深紮在血脈中的倫理道德相對抗。
他那個時空地歷史裡,南宋趙構心裡明明恨不得落在金人手中的父兄全部死光,卻也不得不屢屢遣使探看,哪怕是做姿態,也一定把“迎回二聖”的口號喊得震天響,並且看似很用心地為此做外交和軍事上的努力。土木堡之變,明英宗倫為囚徒,新君已立,在所謂君臣大義,天倫之理的名義下,就是皇帝也不敢站出來阻擋迎回自己地眼中釘。
在可能地情況下,秦旭飛當然會盡力與他堂堂正正一戰,可萬一戰事失利,為了十幾萬秦軍的生死,他真把個瘋了的廢帝推在陣前,或吊在城門上,又有誰真敢射箭衝殺。他要把刀子架在廢帝地脖子上要求議和,就算所有人心裡巴不得廢帝早死早了事,有誰敢站出來說一句,別理那瘋子的死活?
今日的楚若鴻對秦軍來說,還不止是在逆境時的保命符,也是在楚國存身立足的根本。他們入楚打的是救護楚帝,助楚國平亂的旗號,而且現在,他們不留在楚國,就已經無路可去。就算是自欺欺人,這一層遮羞布,總還是不能不要。一旦把楚若鴻交還給所有人公認最忠心最能幹的臣子手中,秦軍在楚國,就徹底成了外敵。
方輕塵暗自嘆息,秦旭飛啊秦旭飛,你不是出了名的打仗高能,政治低能嗎?怎麼忽然間政治敏感度這麼高了。果然是……挫折令人成長嗎?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柳恆。看來,指望那幫武將政治觸角遲鈍,做出錯誤判斷,把人放回來,或是盼著秦旭飛浪漫英雄主義思想發作,高高興興和他交換人質,然後相約我們擺好陣勢,全憑本事公平一戰,這個……嗯……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他的目光又是銳利如箭,冷冷注視柳恆:“你看完書信,神色並無一絲詫異,我也細問了替我送信的忘塵,他說看過我的書信,秦旭飛神情也甚自然,那麼,你們應該是早就猜到了我會提這個要求,並且早已確定,如果面臨這種要求,最後應當如何回覆。為什麼。”
柳恆低頭望著手上的秦旭飛的親筆書信。沉默不語。的確。他們早就可以猜到。可是明明早就可以猜到,秦旭飛地答覆,卻還是晚了足足一天。旭飛對他地牽掛還是太多,決斷之心,還是不夠堅定。
“為什麼。”方輕塵的聲音沉穩。
柳恆笑道:“在方侯重歸之前,楚國四方英雄並起,卻從沒有一個人關心過廢帝的生死存亡,從來沒有人嘗試打探過他的訊息,從來沒有人嘗試想要營救他。可是方侯重現,打探廢帝行蹤之人便層出不窮。所以殿下密令將廢帝隱藏,且盡起耳目,注意
探之人……”
卓凌雲手下那幫探子!什麼叫做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啊!
“你們就算猜出是我,又怎能確定我是想救他,而不是報復弒君?”他冷笑:“當年之事。你們怎知我必然無怨。”
柳恆輕嘆:“方侯,你忠義之名。天下盡知,便是君負臣,臣也不會負君。這不過是殿下將心比心罷了。殿下……”他神色忽然黯淡下來:“天下人都知大秦負殿下極深,但若有朝一日,秦國有難。殿下縱百死亦當赴援。”
方輕塵心中一陣煩燥。少把我和那個外戰內行。內戰外行的蠢豬放一塊比。幾世幾劫,從來只有我整人,什麼時候會笨到讓自己的國君給騙這麼慘?本來他頗為欣賞秦旭飛的勇武果敢。以往沙場交鋒也從來不出惡言,自從剛才看了秦旭飛那表面客氣實則拒絕的親筆信之後,他心裡對秦旭飛的稱呼就再也和文雅風度扯不上關係了。
他的寬懷仁厚,心胸廣大,全是裝出來地假象,骨子裡,方輕塵就是一任性偏激,睚眥必報的“小人”。
他等了一會,見柳恆再沒什麼補充說明,這才慢條斯理地問:“這就是所有原因嗎?”
柳恆一怔,愣了一下才略顯迷茫地反問:“方侯覺得還應該有什麼原因嗎?”他對方輕塵深深一揖:“若是我們疏忽了什麼,還請方侯有以教我。”
方輕塵一笑:“你向我請教?”
柳恆神態語氣都是無比真誠:“殿下重我信我,斥候情報皆由我掌。若真是錯失了什麼事沒有查覺,必是我辦事不夠周到,若方侯能夠提點,他日我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