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能派人……”
諸人紛紛提出自己的意見,傅漢卿倒是字字句句都聽明白了,只是腦子完全一亂團,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心中莫名地煩燥起來。忽得道:“風勁節的死,我沒什麼可說的,大家也不需要去做什麼。方輕塵死後楚國什麼樣的大變都可能會發生,早做準備也是好的,我就沒有別的意見了,細節上的問題,你們自己討論吧。”他居然轉身就要走。
狄九微微一皺眉,臉上略有憂色,低低喚了他一聲:“阿漢……”
傅漢卿腳步略頓,輕輕道:“你和他們慢慢商量好了,我去你的天王殿等你。”這才快步離去。
狄九眉鋒微蹙,卻只無聲地看他背影遠去。
身後蕭傷在低笑:“明明心裡難過,又不能肯說。即是不痛快,殺到趙國去報仇也好,非要在這裡講什麼公私分明……”
“怕也不只是不想連累修羅教,也因著他自己總是不想殺人罷,即使是為了朋友報仇他也下不了手殺人。”瑤光輕嘆著搖搖頭,覺得教主的這個弱點,真該列為被教至高機秘,讓外人知道,修羅教主怕殺人,大家都哪裡還有臉在江湖上混下去。
“趙國現在局勢很穩,國家又少戰亂風波,在諸國中算是很安定的了,我們在那邊的生意做得極大,若真是去趙
攪雨,我們自己的損失將難以計數,更何況,這些年容易漸漸安定昌盛,天下人肯用新的眼光來看我們,若再興起風浪,與一國為敵,我教這些年來的功夫不就白費了嗎?”莫離嘆道“教主這也是為了我們著想。”
狄九心中微微一哂,實情只怕遠非如此吧?
然而,卻什麼也不多說,只淡淡轉頭望向眾人:“對教主的感慨發完了沒有,我們可以繼續講正事了吧?”
傅漢卿一路前行,腳下自動地走上通向天王殿的道路,心卻迷迷茫茫,渾然無覺。
空中豔陽高照,身上也並無暖意,眼前春風拂面,心頭也不覺清涼。
又是慘烈的死亡,又是慘烈的手段,這一世的所有喜怒悲歡,轉瞬便渺不可追。
勁節與輕塵,他們已經回去了。
勁節想來應該好一些的吧。在同學裡,他雖然最努力,卻又象是最不用心的,對人世,對論題,極之疏離冷淡,死亡於他,也許是沒什麼的吧。至少前幾世,好象是一點觸動也沒有的。
聽說他的成績很不錯,照理說這一世結束,他的論文肯定可以透過了。這樣,對他來說,也算是超出苦海了吧。
只是……輕塵!
傅漢卿迷迷糊糊地來到天王殿,恍恍惚惚地通行無阻。
天王殿外圍守衛的弟子雖多,但都知道,教主是除天王之外唯一可以隨便進出,不受盤查之人,自是沒有任何人會來礙眼。
而在天王殿內層,廣大的院落依舊還是冷清寂寥得不見一個人影。
狄九還是那麼不喜歡有貼身近人的侍候照料。傅漢卿進得廳去,只覺四周沉鬱壓抑得厲害。
輕塵……
驕傲自戀,任性無情的輕塵。
那個每一次死亡都慘烈而決絕,每一次放手,都冷酷而狠厲,每一次都用倔強的目光反擊所有人的責難,每一次都用挺直的背脊對抗教授的激烈批評……
輕塵,這一世,到底還是敗了,輸了,失去了,放棄了……
輕塵,把自己的心挖出來,是什麼樣的感覺。
是不是很痛,很痛!
你已經回去了嗎?我們的老師,我們的同學,會有人問你,痛不痛嗎?還是仍象以前那樣眾口一詞地責備你,太過份,太過份!
傅漢卿又逃出廳外,走進院子裡。
抬頭看,滿天驕陽不曾變,低眼處,滿地陽光不曾變,然而徐徐行過綠草紅花小轎流水,依然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輕塵,你那樣聰明,那樣能幹,不象我懶怠愚蠢,你總是處處掌握主動,你總是盡心去愛,盡心去做,為什麼,你還會失敗,你還是一次一次,失去你的完美愛情。
如果連你也會輸,那麼……我呢?
傅漢卿在一處石桌前慢慢坐下。
是不是不要象輕塵那樣苛刻地要求完美,是不是不要象輕塵那樣眼睛裡不肯揉一點沙子,是不是不要象輕塵那樣只要有一點懷疑,一絲猜忌,就即刻拋開,是不是……只要不象輕塵那樣……就可以快樂地生活……就可以迷迷糊糊,卻高高興興地過完這一世。
小容常常說,難得糊塗,是不是這個道理。